或許是上午學遊泳費了些力氣，這一覺黎念睡得格外沉，還是被路柏川醒的。

熒幕上播放著電影的片尾字幕，影廳裏線昏暗，路柏川微微俯看，麵龐在半明半暗的影裏，眉眼有些看不真切，像一場模糊的夢境。

但黎念知道，很會夢到路柏川。

“還困嗎？”

路柏川發現似乎還沒清醒，神遲鈍，迷蒙的眼神落在他上，看得眨也不眨，是一種他說不上來的複雜目，很專注，又有些悲傷似的。

但他想不出為什麽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隻能歸結為是剛醒來還不夠清醒，或許是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他一出聲，黎念便從剛睡醒時的混沌狀態中回過神來，有些慌地了眼，借助這個作來遮掩自己異樣的神，“啊？不困了。”

不太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居然還睡了一整場電影。

等等——睡了一整場？

黎念忽然睜大眼。

天哪，第一次跟路柏川看電影，這種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好事，居然讓睡過去了？？

而且……下意識臉，睡著後有沒有流口水啊？

黎念窘迫又後悔，深深地歎了口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幹出這種蠢事，語氣滿是不可置信，“我居然睡了一整場電影。”

電影片尾曲已經結束，影廳瞬間被白熾燈照亮，路柏川站起來，回頭看，以為是在懊惱沒有看到電影，笑了下，“這部電影一般的，沒看到也不可惜。”

黎念跟著站起來，跟在他後往外走，“你都看完了嗎？”

“沒，”前麵的人走時撞到了門，路柏川抬手扶住，讓黎念先出去，“我也睡著了。”

黎念彎起了眼睛，“真的嗎？那我們好虧，白花兩張票錢。”

“比開房便宜，”路柏川隨口道，他本來就是想找個地方午睡一會兒。

說完沒意識到不妥，等看到黎念懵掉的表才反應過來，想解釋，還沒開口，先笑了兩聲。

屈指抵著，他忍不住笑意，“你表怎麽這麽呆？”

逗真的好玩。

笑夠了，他才沒什麽誠意地解釋，“隨口說的，沒什麽意思。”

黎念默默捂臉，臉更紅了，“我知道。”

就是一時呆住了，畢竟他剛才真的算是語出驚人。

育館離這裏有些遠，到那裏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後了。

路柏川門路，將黎念領進去就去更室換服，“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育館很空曠安靜，沒什麽人，黎念坐在更室外麵的長椅上，想起自己以前來過一次。

來這裏是趁著高一升高二的暑假當誌願者，那天育館在舉辦省級的遊泳比賽，是負責引導觀眾進場的誌願者之一，本來比賽開始後們就要離開，但就是那一刻，聽到主持人在介紹這次參賽的選手名單。

路柏川的名字忽然闖進耳中，猛地回頭，在大屏上看到年那張桀驁冷淡的臉。

一下就認出了他。

“靠，”有個男生匆匆走過，邊走邊把上給了，拐彎後看到坐在長椅上的黎念，又趕把服穿回去，“靠，我以為沒人。”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住對不住。”

幾步邁進更室，男生邊服，邊說，“外麵怎麽有個孩子，我第一次見。”

他看到路柏川，打了聲招呼，“路哥，你今天來得有點晚啊。”

路柏川已經衝過澡，把服換好，拿了條幹淨的巾和泳鏡往外走，隨口應了句。

門口，黎念還在長椅上坐著，看到他出來，一下站起來。

路柏川走近，上赤著，塊壘分明的像是造主雕細琢之作，每一線條都清晰而漂亮，恰到好，並不十分誇張。

他戴著泳帽，出潔的額頭，眉眼毫無遮掩，有種極幹淨的氣質，如川如海，像極他的名字。

“走吧。”

等到了泳池，路柏川將圍在腰間的巾扯開，丟到一旁的椅子上，起幾捧水了上，彎腰時窄腰長一覽無餘，有極強的衝擊力。

黎念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裏，不是第一次見路柏川穿泳的樣子，但親眼看見和隔著屏幕看見是完全不一樣的，隻看照片都會不好意思，更別說現在真人就站在麵前。

“表格在那邊，”路柏川指了個方向，將泳鏡戴好，“待會兒大屏顯示績，你記到表格上就行。”

“好，”黎念慢了半拍才出聲答應，挪到池邊位置坐下，“我坐這裏會影響你嗎？”

路柏川看了眼，“影響倒不會，但服會。”

“哦，”黎念又往外挪了挪，“這裏呢？”

穿著淺藍的牛仔，勾勒出纖細筆直的部線條，稍一沾水就會有明顯的痕跡，路柏川不放心，“再往旁邊挪挪。”

等終於遠離池邊，路柏川才點頭，“就坐那兒吧。”

這會兒剛才換服的那個男生也過來了，他是高三生，市遊泳隊的，見到黎念和路柏川，出恍然大悟的表。

原來是路哥帶來的啊，他就說育館怎麽突然來了個漂亮的生。

他路過黎念邊，乖巧點頭，“嫂子好。”

黎念嚇了一跳，臉都紅了，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

怎麽上來就這麽人啊。

男生也懵了，撓撓頭，“不是嗎？”

兩人都去看路柏川，想要他給個解釋，但他們說話的工夫，路柏川恰好下水，遊魚般流暢的形一躍向前。

黎念隻能自己解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就是普通朋友。”

“啊，”男生趕道歉，“對不住啊，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是路哥朋友呢。”

怪他太想當然了。

借這個機會，他跟黎念聊了幾句，知道高中是在附中讀的時候，有些驚喜，“那我得你學姐了，我也是附中的。”

為了方便聊天，他湊近了些，“學姐，你什麽名字啊？”

黎念把名字告訴他，男生嘀咕了兩句耳，忽然一拍腦袋，想起自己是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了，“你就是黎念？之前高考拿到文科市狀元的那個黎念？”

他特別高興，“我們老師經常提起你！”

兩人一對，發現是同一個班主任，黎念已經了老師掛在邊的正麵教材，經常說學習有多麽多麽努力，最後又是如何靠努力為那屆附中高考的黑馬。

路柏川遊完400米壁，大屏上顯示出他這次所用時間，隔著泳鏡，他看到黎念正在跟男生聊天，甚至都沒留意到他已經遊完四個來回了。

“黎念。”

他攀著池壁，語調涼涼。

黎念聽到他的聲音才發現他已經遊完了，趕把時長記錄下來。

“路哥，”男生毫沒有發現路柏川的語氣變化，又因為他戴著泳鏡看不清表，一無所覺，“原來你跟黎念學姐認識啊。”

路柏川微微偏頭，“學姐？”

“是啊，”男生高高興興的，“我們還是同一個班主任呢，當然是學姐啦，學姐是學師範的，我也想報的學校。”

他已經高考完了，正好是該報誌願的時候。

路柏川調整了一下泳鏡，不鹹不淡地說，“你考不上。”

男生:“……路哥，在學姐麵前給我點麵子唄。”

他哭兮兮地說，“學姐，路哥說的對，你那個學校太難考了，我真考不上。”

“沒關係，”黎念安他，“還有很多學校都好的。”

“那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男生說，“到時候報誌願的話希學姐可以幫幫我。”

“黎念，”路柏川忽然了一聲，“我泳鏡有點，你幫我調整一下。”

“好。”

他一出聲，黎念立刻小跑過去，泳池邊比較，走得小心，還沒靠近，路柏川就手虛虛扶在兩側，免得摔倒。

“這樣調嗎？”黎念試著拉鬆一點鏡繩。

路柏川微低著頭，方便作，等調整了幾下，“嗯”了聲，表示可以了。

黎念退開，又小跑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我們剛才聊到哪兒了？”

“呃，”男生還沒回過神，直覺不太對勁兒，泳鏡不合適自己調整不就行了嗎？又不是新手，怎麽還需要別人幫忙？

他本來想要聯係方式的，這下有點不敢了，“不聊了，我也該去訓練了。”

特意選了離路柏川比較遠的泳道。

路柏川開始測1500自由泳的績，他修長實的形在水麵下，在微波漾中飛速向前，黎念專注地著他，因為注意力全在他上，竟然也忘記了自己怕水的事。

“嘩啦——”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路柏川壁後探出水麵，手臂一撐從水裏上來，渾都掛滿水珠，隨著他走的作淅淅瀝瀝往下落，像下了一場雨。

他抬頭看了眼績，還算可以，走到黎念邊，看著把績記上。

“無聊嗎？”

怕水，對遊泳這項運應該不興趣，看他遊泳估計無聊的。

“不無聊，”黎念填好表格，抬頭跟他說話，恰在此時，路柏川仰頭喝水，水珠順著下一路落，“啪嗒”一聲砸到黎念額頭上。

冰涼潤的讓黎念下意識眨了下眼，想要手去，有一隻手快一步，已經用指腹將那滴水珠抹去。

路柏川垂著眼，完全是不經大腦思考的反應，四目相對，兩人都怔了怔。

指腹上殘留著一抹潤和溫熱，路柏川別開臉，結滾，將水咽下去。

“抱歉。”

黎念搖頭，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沒放在心上，“沒事。”

盡管沒太在意，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路柏川卻有些不自在，反省了一下自己。

平時都是跟男生相，做事說話多有點沒分寸，他以前沒意識到這一點，現在才發覺自己這病還難改。

陪路柏川練了一會兒，正在其他泳道訓練的那個男生忍不住出聲，“學姐，能不能給我也記錄一下績啊？”

每次遊完還得幹水再填績，實在是麻煩。

黎念看向路柏川，“可以嗎？”

已經遊夠今日訓練量，路柏川懶洋洋地用巾拭著上的水珠，應得隨便，“你不覺得麻煩的話就答應。”

“不麻煩，”隻是填點表格而已，黎念覺得沒什麽麻煩的，就站起來往男生的那邊走，“我幫他填吧。”

都學姐了，也不好拒絕人家。

“那邊水多，”路柏川沒讓過去，“讓他把表格送過來。”

“好，”黎念也擔心自己會摔，可沒換泳，於是高聲對那個男生說，“你把表格送過來吧。”

很快，男生屁顛屁顛把表格送過來，“謝謝學姐，謝謝路哥，待會兒咱們一起吃——”

他說順口了，說到一半就及時住，“謝謝學姐幫我！”

好險，差點就打擾人家的二人世界了。

在遊泳館待到傍晚，男生識趣地沒有跟來，路柏川帶黎念換了家私房菜館吃晚飯。

中途接到趙騰飛的電話，路柏川開了免提，隨手放到旁邊。

“說事。”

“路哥你都好幾天沒跟我出去玩了，明天有個公路賽去不去？”

趙騰飛和路柏川都玩機車，不過路柏川玩機車隻是發泄，說喜歡倒也談不上，他沒什麽興趣，懶聲道，“不去。”

“真不去啊？”趙騰飛失，“我可是瞞著萱萱都要參加，你誰也不用瞞，居然還不去玩。”

黎念抬了抬眼，唔，瞞著萱萱？

路柏川也注意到這一句，一點也沒有坑好友的自覺，慢悠悠地盤問，“你不怕被朋友知道？”

“我誰也不說，怎麽可能知道，”趙騰飛笑嘻嘻的，“總說玩這個危險，要是告訴就沒得玩了，我又不傻。”

“是嗎？”

路柏川“嘖”了聲，“勸你最好還是跟朋友坦白。”

“我跟說這個幹嘛，”趙騰飛覺得他怪怪的，“路哥你該不會要告發我吧？”

不對啊，路哥怎麽可能摻和他的私事。

果然，路柏川否認了，“我是不會說。”

趙騰飛剛把心放下來，就又聽他慢條斯理道，“不過我忘記告訴你了，我現在和黎念在一塊。”

趙騰飛突然沉默。

路柏川又補上一句，“我開了免提。”

“……”

“路哥，”趙騰飛悲憤，“你等著，等你談了朋友，我也不會對你留的。”

這一句對路柏川沒有毫的威脅，別說他本就沒有再談的打算，就是談又怎麽樣，也隻是為了擺對方的糾纏而已，趙騰飛告不告狀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黎念啊，”趙騰飛決定還是自我坦白比較好，“我會跟萱萱說的。”

總比被人揭發比較好。

黎念點頭，“好的。”

掛了電話，黎念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趙騰飛說的那個公路賽，原來是托車比賽，怪不得會擔心夏雨萱不同意呢，看著確實危險的。

路柏川看到了的搜索頁麵，“怎麽，興趣？”

“好奇，”黎念放下手機，“你以前參加過嗎？”

“兩年前剛接的時候參加過。”

路柏川不是長的格，興趣也隻是一陣子，過了新鮮勁就隻把機車當作通工，沒再參加過類似的活。

黎念張，“沒出意外嗎？”

覺賽車確實是個危險的運。

“有人過彎道時側翻了，”路柏川對此印象不深，“不知道傷得嚴不嚴重。”

黎念出慶幸的表，“幸好你沒出事。”

看起來好像擔心他的，對他的興趣遠大過比賽本，那種微妙的覺又出現了，路柏川不太習慣，強迫自己忽略掉。

他淡淡道，“我命大。”

自從傷複健後，他就不再像之前那麽在意自己的，或者說前途，連這種危險運都敢參與，像是陷一場無所顧忌的自我放縱。

黎念不讚同，“是藝高人膽大。”

和命運、運氣都無關，他能走到現在靠的是自己的實力。

黎念說這話時神很認真，路柏川看著，莫名就笑了下，妥協一般點點頭，“行，你說了算。”

他笑時那張揚勁兒不加掩飾，尤其是還總是直直地看著對方，長眸微彎，角也牽出一道笑弧，每次被他這麽看著，黎念都會張，既心，又慌張，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隻好歸結為是自己對他太沒有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