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禮，失禮。”來人打哈哈。

甜釀被人盯著，也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火辣辣的，直往施連后躲。

這種時候多了，他倒是有些惱，皺著眉頭看著甜釀：“下次見了旁人，不拘男，你都當視而不見，不許再朝人家笑，只管跟著我就行。”

“金陵無賴多，自己出門的時候，也要多帶著幾個人，寸步不離跟著，萬不可跟人獨，特別是那些三姑六婆，浮浪青年，要格外警醒些。”

微微噘著，悶悶的哦了一聲：“知道了。”

后來他倒是常避著人，帶夜游湖，曉登山，若是去附近的府縣辦事，也帶著一道出門游歷山水，留在家中總歸是不放心，只有帶在邊才心安。他每日的吃穿行越發挑剔，不是嫌小廝手笨，就是怨旁人不稱心，非得累得甜釀勞心勞力，親力親為，一度到了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的地步。

也有走得遠的地方，施連要去浮梁談筆營生，附近恰好有座聲名遠揚的峻山，山中佛寺道觀都靈驗，他借著替施老夫人燒香拜佛的由頭，帶著甜釀一道上路。兄妹兩人一道上山去進香，前一宿投靠在山腳下的客棧下，客棧難免簡陋，最干凈的上房是間兩室連通的臥房，一間闊大的廳堂，兄妹兩人一人住了一間，留了個婢子睡在廳里伺候茶水。

第二日天還未亮，施連帶著甜釀，幾個家仆背著干糧，在山腳下買了幾登山杖進山。

甜釀哪里爬過這樣的名山大川，穿了子騎馬的窄袖胡服，輕便鹿皮小靴子，頭發扎男子髻，格外的颯爽清，施連看著一紅，笑容如初，眼波跳躍，也不愣了愣。

羊腸小道又窄又陡，石階上盡是些地底爬出來曬太的蟲子，在眼皮子底下麻麻蠕著，甜釀嚇得頭皮發麻，一邊放聲尖一邊往上竄，竟將施連遠遠甩在后。

“大哥哥，快點，快點。”隔著早晨的白霧，他聽見撕心裂肺的慘，“這里好多蟲子！”

他看見那個蹦蹦跳跳的背影，扭頭旁側云海滾滾，目又深又遠，邊帶著一笑：“慢些走，這蟲子不咬人。”

一個時辰后，已經是面發紅，出了一熱汗，手足綿，杵著登山杖，不住著氣。

“我走不了。”咻咻氣，艷如桃李云霞，駝著背，嗓子又啞又干，“我實在走不了。”

“要回去麼？”他折下一柄葉替扇風，把水遞給，聲笑道，“我們走了一半的路，已經在半山腰了。”

甜釀回頭看著腳下陡如直線的石階，肚子抖，在仰頭看著云頂山巔，出犯難之。

他大大方方出一只手：“我牽著你慢慢走，若還是走不，哥哥背你上去。”

甜釀蝸牛似的往上蹭了幾步，認命似的把手遞在他手中。

他攥著的荑，五指纖纖，無骨，令人心神馳，安安分分被他牽著，再想也難。

兄妹兩人并肩走著，山林藹藹云霧繚，峻險側就是懸崖，呼呼的山風吹兩人的衫和發帶，甜釀心頭張，抓著他的手不敢松懈，又探頭探腦去瞄旁側的深淵，笑著回頭對他說：“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怎麼辦，非得肝腦涂地碎骨不可。”

“小心些。”施連輕描淡寫，“你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我也活不了。”

聞言，心口像清泉般涌上又酸又的悸，話還未說出口，又聽見施連淡聲道：“若是不能平安帶你回去，我有何面去見祖母和喜哥兒，他們怕是罵也把我罵死，打也得把我打死，還不如我追著你一道跳下去輕省。”

原來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甜釀訕訕抿了抿。

兩人走走停停，賞景觀云，施連又和甜釀聊些當地的風土人，奇聞異事，后頭的路倒也不算艱險，兩人進了山寺，并肩跪在團上拜佛，向寺里的和尚要了些素齋，挑了景致極佳之，席地而坐。

邊人隨帶了些燒干，還有一壺甜甜的果酒，施連用一柄銀制的小刀剔，佐著寺里的餅干飯，竟也別有一番鄉野風味，甜釀一口氣把那壺酒喝了大半。

下山的時候，借著那酒力，甜釀的腳步都有些飄了，回程居然走得極順暢，到了山腳下，還有當地的農家獵戶兜售些土產吃食，甜釀又挑了些喜歡的，回到客棧，坐在椅上才發覺自己兩條都了，渾汗出如漿，問小二哥討了兩桶熱水，痛痛快快梳洗一番。

施連在回程遇見幾個特意來游山的書生，倒起了談，幾人邀著一道去酒肆坐一坐，這一坐便坐到了夜，醉醺醺被人扶回來。

他酒量其實很好，幾乎未有喝得面紅耳赤、東倒西歪的模樣。

“公子喝了店家自己釀的竹筒酒，喝了不，起初大家都清醒著，誰知這酒有些古怪，喝到后來，大家都醉倒了。”小廝把人扶在床上，抹了抹汗，“奴還要回酒肆去結銀子。”

甜釀見他雙眼闔，面赤紅，怎麼喊都不睜眼，心下也有些慌張，問店家要了碗醒酒湯，讓婢子扶他起。

“小姐，婢子扶不起……”

年男子的重，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怎麼扶得起來。

還是甜釀想法子在他后塞了幾個枕，喊了幾聲哥哥，才讓醉酒的男人稍微有些意識，睜開一雙迷濛又幽深的眼，默默看著，語氣默然：“怎麼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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