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的三個哥哥》【107】

【第一百零七章】/晉江文學城獨發

這是云黛第三次來皇宮,第一次是隨相大祿進宮覲見盛安帝,第二回是永二十二年初夏離開時的踐行宴。

云卷云舒,花開花落,朱墻與宮闕依舊,這錦繡江山卻已換了新主。

“意晴,這次真是多謝你了。”一穿戴的云黛腳步輕地跟在許意晴的后,隨著離紫宸宮越近,的心跳得愈快。

許意晴也有些張,面上卻不顯,低聲道,“你和我客氣什麼,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想弄清謝大哥的下落。這些時日我收到好幾封我五哥的書信,他在庭州遲遲沒有謝大哥的消息,也擔心壞了。”

何況,謝大哥還是神仙公子的兄長,更是要幫。

行至高高的漢白玉石階,許意晴輕聲叮囑云黛,“待會兒你見著陛下,該有的禮數可別錯,言辭舉止也得掌握分寸,切莫一時意氣上頭,出言得罪。今時不同往日,萬事先以自己為先。”

云黛知道的好意,微微頷首,邁了三層臺階,還是忍不住多問一,“陛下他真的變了許多?”

許意晴沉片刻,低聲音道,“我先前見他,他也同從前般平易近人。可給人的覺還是不一樣的,唔,哪里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但再沒從前那般隨意就是了。不過他現在是皇帝,我們都是他的臣民,肯定是不同的。”

說話間,倆人行至門前。

許意晴常在宮中行走,門前守著的太監也都認識,見著提著食盒,說是奉太后命送糕點過來,便門口稍等,轉進去通傳。

不一會兒,一個紅袍裘帶的太監走了出來。

云黛悄悄抬眼瞧去,心下不由訝異,這紅袍太監正是從前在盛安帝跟前伺候的總管!

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想到皇帝換了,這太監竟還能在新主跟前伺候。不過,他來了新帝跟前,那盛安帝跟前是誰伺候呢?

聽說盛安帝退位后,就遷去東邊的興慶宮,他后宮那些妃嬪也都遷了過去,除了三個例外——

頭一個是麗妃,五皇子被殺那日,麗妃便知大勢已去,卻不急不緩,而是換上一套瀲滟臻的彩繡袍,于鏡前描眉點,后行至慣常坐著的人榻旁邊,服毒自盡。

眾人發現時,就靜靜的倚在用寶石鑲嵌出牡丹花的榻邊,艷的面容平靜地閉著眼,角微微翹起似是在不甘的譏誚,殷紅流下的跡像是不小心抹出來的胭脂,又似一朵從死亡里開出的最艷麗的花。

另一個例外便是許太后,對太上皇依舊有,原想追隨太上皇去興慶宮,可太上皇卻不愿再見,當今圣上也不忍讓生母委屈,再三勸,許太后搬進了慈寧宮。

這第三個例外,便是太上皇退位前備恩寵的許容華,就在眾人都以為會去侍奉太上皇時,許容華被封作許太妃,留在慈寧宮陪伴許太后吃齋念佛,養貓種花。

以上這些事,都是前日夜里云黛和嘉寧睡在同一被窩秉燭夜談出來。

嘉寧像是個一肚子墨水無施展的老夫子,好不容易逮到個一竅不通的乖巧學生,便迫不及待的灌輸著,除卻宮里的事,當然不會忘記的老對頭,丹——

“丹那小賤人壞事做盡,可算遭報應了!開春不是嫁去賀家了麼,哎喲,那個子你是知道的,囂張跋扈,又打心眼里看不上那賀家三郎,新婚夜都沒讓賀三郎進房,直接將人趕到外頭吹冷風。雖說是公主,可這般做派,男人和公婆能喜歡?總之嫁過去后飛狗跳的。后來還是麗妃再三訓斥,才讓駙馬進了房。不過也只這麼一回,之后還是不讓……”

“麗妃大概覺得也委屈了駙馬,便送了兩個貌宮過去伺候,哪知丹又不樂意了,將那唱曲唱得好的宮嗓子毒啞了,又將那另個宮的眼珠子挖了……”

說到這,嘉寧將上的被子蓋得嚴實了點,嘖聲道,“也真虧下得了手!你不在長安不知道,自從定了親后,就跟腦疾加重了一般,愈發肆無忌憚。我知道是不滿麗妃給定的這門親,故意鬧給麗妃看呢,可們母斗法,作甚牽連無辜呀。”

云黛也聽得膽戰心驚,不免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早早離了長安這個是非之地!

嘉寧那邊繼續道,“宮變失敗后,丹的公主府也被攻破,兵去抓捕時,卻見捂著臉瘋瘋癲癲地跑。后來把的手按住后,才發現被毀容了。是府里的一個掃地宮干的,那掃地宮是被那被挖掉眼睛宮的妹妹,蓄意府尋機報仇,見五皇子落敗,公主府眾人四逃命,無人顧及丹時,便趁機毀了丹的臉……丹向來以貌為傲,毀了容,簡直比要了的命還要難堪。陛下大概也清楚這點,便留了一條命,不過想不開,夜里拿腰帶往梁上一甩,投繯了。”

話音落下,和云黛都沉默了許久。

并沒有們想象中的那般快意,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欷歔。

曾經耀眼無匹的金枝玉葉最后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好似花開正盛,疾風驟雨,零落泥。

思緒回籠,眼前是紅袍太監那張看破不說破的笑臉,“許娘子,陛下傳您進去呢。”

許意晴客氣道,“煩勞徐公公帶路。”

“您客氣。”他轉往里。

許意晴扭頭看云黛一眼,云黛連忙低頭跟上。

大理石地磚可鑒人,繞過西邊一扇錦繡江山象牙檀木屏風,一整面的木窗都敞開著,秋日的風不涼不燥,吹進淡淡的桂香,使得這寬敞而空曠的大殿也添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愜意。

云黛跟著許意晴一道行禮。

須臾,正前方響起那略顯悉的清淡嗓音,“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禮,都起來吧。”

這個“都”字,讓兩人皆是一怔。

云黛脖頸僵的抬頭,就見一襲月白團龍紋錦袍的新帝手握一卷書,那雙明亮又湛黑的眼眸正似笑非笑地看著

這模樣一如去年踐行宴散后,他笑著打趣和謝伯縉,宛若鄰家兄長,儒雅隨和。

只是如今他這笑意,莫名云黛到幾分迫的威嚴。

他認出了。

不,不僅僅如此,或許在宮時,他就知道裝扮許意晴婢的模樣混宮來。

思及此,云黛膝蓋一,忙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嗓音發的告罪,“陛下恕罪,此次臣欺瞞宮,實屬不得已而為之。”

新帝并未立刻起,只手指輕叩著案面。

一旁的許意晴見狀,心也吊了起來,朝新帝拜道,“表兄,是我想出這個主意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就是想見你一面。”

新帝不不慢道,“朕又沒說責怪你們,何必這般拘謹,都起來說話。”

云黛和許意晴互換了個眼神,見新帝并無慍,這才站起來。

新帝示意宮人給們搬了兩張椅子,又奉上茶水瓜果。

云黛們自是沒什麼心去喝茶吃糕,皆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新帝幽深的視線若觀火掃過云黛的臉,爾后淡淡微笑,“年余未見,孝義郡主別來無恙。”

云黛勉力出笑來回應這寒暄。

的焦急都快從眼里鉆出來,可偏新帝全然不見般,還慢條斯理問起烏孫的況來,

云黛好不容易進宮面圣,為的就是弄清謝伯縉的況,哪有閑逸致與皇帝說那些塞外生活,勉強答了兩,便著頭皮將此行目的說了出來,“臣此次求見陛下,是為兄長謝伯縉而來。”

新帝挲杯壁的作一頓,淡淡嗯了一聲。

散漫的尾音上揚,是示意繼續說下去。

坐是坐不住了,云黛斂衽起,彎腰肅拜,“他私自領兵的確有罪,卻是有可原……”

將那陣烏孫突厥對峙的勢復述一遍,說到漫長等待帶來的絕時,語氣忍不住輕,深深緩了好半晌,才往下道,“還請陛下念在謝將軍擊退突厥,平息邊疆戰火的功勞上,從輕發落,哪怕、哪怕褫奪他的,只留一條命也好。”

“他若是白,你還愿意嫁他?”

云黛從他這話里聽出一,忙不迭答道,“愿意!不論他貧窮還是富貴,是平民還是貴族,只要是他,我都愿意。”

新帝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晦

曾幾何時,也有個人拿這樣好聽的話來哄他,可后來呢……呵。

“謝伯縉私自領兵,依照國法,該當抄家滅族。不過朕也不是那般不明是非的昏君,既然謝伯縉已向朕坦言,此事乃他一人沖所為,晉國公府毫不知,朕自不會怪罪謝家。”

新帝面無波瀾道,“謝伯縉業已請辭世子之位,斷了與國公府的關系,一概罪責他一力承擔。朕念在從前的分上,允了他的請求,現下他人在刑部大牢,待過些時日,朕會昭告天下,判斬立決。”

斬、立、決。

仿佛天崩地裂,雷霆貫耳,云黛臉唰得變得雪白,形也劇烈晃,還是許意晴眼疾手快扶住了,同樣驚駭不已地向新帝,“表兄,你怎麼如此……”狠心兩個字用力憋住。

新帝安然端坐著,“這已是法外開恩了。”

許意晴道,“可若不是謝大哥及時帶兵趕到,宮變之時,你也不會那麼順利……”

云黛見新帝意味不明斜了許意晴一眼,心下一沉,忙用力按住許意晴的手腕,不讓繼續再往下說。

已經幫了自己個大忙,不能因為自己和大哥哥的事言語得罪皇帝。

“臣長兄一向盡忠職守,對大淵對陛下從無二心。”

云黛再次跪下,子低低伏在地上懇求,淚水沿著頰邊滴落在地磚之上,“還請陛下三思……”

許意晴也跪在一旁求

新帝垂下黑眸,盯著前之人,午后的從敞開的窗牖照在他冷的面龐,明暗錯的人看不他此時的想法。

良久,他道,“朕細想了想,饒他一命也未嘗不可。不過朕有個要求——”

云黛忙抬頭,纖濃睫上還掛著未落的淚珠,“什麼要求?”

新帝凝視著,目憐憫又無奈,“他領兵出征是為私,一個有肋的將軍,難免會被敵人再次利用。自古忠孝兩難全,孝字尚且靠后,何況所謂的男,自然更加不能為他的肋。要留他一命也行,不過你得替他去死。”

“如此這般,你可愿意?”

大殿霎時靜可聞針,宮人們把頭低了更低,許意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著眼前之人,仿佛頭一次認識他。

等回過神來,許意晴急急道,“陛下,你這未免強人所難,而且這和云黛有什麼關系,是無辜的。對了,還是烏孫的公主,若是命喪于此,咱們也不好與烏孫代啊……不行,這絕對不行!”

說著,扭頭見到云黛目呆滯、若有所思的模樣,頓時更慌了,連忙抓著的胳膊晃,“云黛你清醒點,可千萬別犯糊涂。”

新帝下頜,輕聲道,“表妹說得對,這法子不妥。孝義還是烏孫公主,是朕糊涂了,那還是謝恒之赴死罷。”

“我答應!”

云黛猛地抬眼看向他,清亮的眼眸里帶著心意已決的堅定,毫無懼,“陛下,我愿一命抵一命。”

許意晴驚,“你瘋了?!”

“他既能為我犯險,我也能為他舍。”

云黛只覺渾上下有種前所未有過的勇氣,還有一種深深的釋然,這麼久抑在心頭的焦慮和擔憂總算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對來說,這解決的辦法雖殘忍卻也不是那般無理——

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本來就欠國公府、欠大哥哥許多,若不是國公府或許早就被秦州那群虎狼親戚磋磨不人樣,若不是大哥哥幾次三番救出水火,早在渭河里喂了魚,在山林間被毒蛇咬,或是落五皇子手里清白盡毀。

“從前臣便覺得恩似海,此生難報,如今陛下給了臣一個報恩的機會,臣激不盡,只愿陛下能說話算數,取了我的命,就再不會傷害他。至于烏孫那邊,陛下無需顧慮,只需給臣筆墨紙硯,臣手書一封,自愿抵命,我舅父他們會明白這是我的選擇。”

新帝試圖從眼前這張灼艷的臉龐尋到一猶豫之,逡巡一番,卻是無果。

眼神清澈,如山澗溪流,又如河底磐石,堅韌不移。

竟是真愿意為心上人而死。

“來人吶。”

“是,陛下有何吩咐?”

新帝轉了轉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經心道,“取紙筆,另備一壺毒酒。”

紅袍太監躬,“是。”

許意晴臉變了,看這架勢,皇帝是認真的?!

“云黛,你瘋了不,你怎麼這麼魯莽!我不是與你說了,萬事以自己為先,你怎麼把自己搭進去了!你快點反悔,咱們再想辦法。”見云黛毫無反應,氣得眼圈通紅,“若是知道帶你宮,是帶你送命,我就不該答應你!”

說著,走到新帝旁,百般哀求。

可新帝恍若未聞,不言不語地等著宦端來筆墨紙硯和毒酒。

紙筆紫宸宮里就有,不一會兒就端了過來。

新帝指著一旁的案幾,輕飄飄道,“毒酒還得去尚藥局取藥,你先在這寫書,等你寫好了,藥也差不多來了。”

云黛起,“多謝陛下。”

新帝也沒干坐著,撣了撣袍袖,踱步到外頭氣。

許意晴先是跟上去繼續說請,顯然無果,又折返回來,勸說云黛改變主意。

云黛手持狼毫寫書,朝許意晴輕笑了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已經想好了。他既能為我不顧生死,我亦然如此。”

許意晴氣急敗壞跺著腳,“你糊涂!”

云黛,半晌,輕聲道,“若你以后遇到真心所之人,你或許能明白我了。當然,你可不要像我這般婚事多舛,意晴,我希你平安順遂,和你的心上人無憂無慮,白頭偕老。”

許意晴怔了一怔,眸中浮現一迷茫。

真心所之人?

可從小幾個哥哥都跟說,夫妻本為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母親也教導,得不到未來夫君的心也不要,自己把日子過好過順當最重要,若過不下去,直接和離回娘家來,絕不會讓委屈。

為了一個男人付出生命?這怎麼可能呢!

實在難以想象自己會為一個男人不惜生命的場景,這簡直太離譜了,絕不會發生上!

許意晴面頹然地坐在一旁,靜靜發著呆。

不知多久,云黛將寫好的書信遞給邊扯出一抹苦笑,“沒想到陛下這般心急取我命,我都沒法和家里人好好告個別。還勞煩你將這封信帶去如意客棧,轉給我兄長沈元韶……”

絮絮與許意晴代著言。

許意晴聽著聽著就盈滿了淚水,尤其當新帝和捧著毒酒的太監一前一后過來時,一句“昏君”卡在嗓子眼險些口而出。

是真的想罵自己這個當了皇帝就翻臉不認人的表兄啊!

果真最是無帝王家!今日算是開了眼!

紅袍宦捧著黃花梨木的托盤,走到云黛面前,“孝義郡主,您請吧。”

云黛手接過那那青瓷酒杯,低頭看了眼那澄澈的酒水,又向施施然落座的新帝,“陛下,臣還有個不之請。”

新帝清清冷冷看一眼,“說。”

“臨死前,臣想見謝伯縉一面。”

“……”

見新帝沉默,許意晴再看不下去,忙道,“陛下,都舍了一條命了,讓他們見上一面,也不算太過分吧!”

新帝慢悠悠乜向許意晴,見那一臉嫉惡如仇,快要按捺不住的跳腳模樣,眉,淡聲道,“也罷,朕也不是什麼惡人。”

“毒酒下肚,半個時辰后毒發。朕就允你見他一面,不過得喝了毒酒,才能進刑部大門,你可愿意。”

“愿意。”云黛應下。

“你倒是干脆。”新帝若有若無笑了下,朝那紅袍太監揮了下手,“下去安排吧。”

***

出了紫宸宮,云黛便與許意晴分開。

被蒙了眼睛,上了一頂轎,轎晃晃悠悠,眼前模模糊糊,什麼都瞧不見時,只能聽聲辨位。

周遭喧鬧時,知道出了皇宮,可這喧鬧沒持續多久,又安靜下來,想或許是到了刑部。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轎子總算停了下來,轎簾一掀開,一陣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

“孝義郡主,到了。”太監提醒道,“您可以摘下綢布了。”

云黛忙拉下深綢布,眼前是的牢獄,線灰暗,寒氣人,抑而可怖的死寂。

想象中的牢獄差不多,卻沒有想象中的鬼哭狼嚎,而是安靜的過分。

“我大哥哥就在這里面麼?”出聲問。

“是。”太監見要走,攔了下,“孝義郡主,陛下吩咐了,喝過這酒,您才能進去。”

那壺毒酒就帶了一路,此刻又捧到了跟前,像是生怕反悔般。

纖細的手指起那沁涼的酒杯,側眸看向那黑的長廊,一顆心沉甸甸地往下墜。

喝下酒,就能見到大哥哥了。

著瓷杯的手指不自覺攥,酒杯離瓣越近,手也忍不住了起來,也不是全然不怕的,若是有的選,肯定想好好活著。一點都不膽大,膽小,且怕疼的很。

可是,好想見到大哥哥。

想看他平安地走出這暗無天日的牢獄,繼續做他的世子爺,繼續守護邊境的安寧,百姓敬仰戴,青史留名的名將忠臣。

凡事必有因果,既是那個果,也讓來承擔這份果。

一切到此終結罷。

閉上眼,仰頭將酒水飲盡。

酒水很辣,有些卡嗓子,到腹中更是一陣陣的火辣。

太監見喝下,很是慨地嘆息一聲,“孝義郡主,走到底左拐那間便是了,距毒發只剩半個時辰,您快請吧。”

云黛聞言,也顧不上酒水的辛辣,將酒杯隨手擲于托盤,提起擺,小跑著朝前而去。

半個時辰,半個時辰。

腦中一直重復著這個時限,想得抓些了,跑快一點,就能多說一句話。

然而,真當看到牢獄里那道悉的玄影時,的腦子頓時混沌一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地往下掉。

明知道時間寶貴,不應該浪費在哭上,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說不出的難,酸得一塌糊涂。

聽到那急促的腳步聲,謝伯縉緩緩轉過,當隔著柵欄見著那清麗綽約的影,闃黑的眼眸略過一,旋即如星辰遽然亮起芒。

云黛見到他這反應,淚水淌得更兇了,上前走了兩大步,在火炬的亮之下,看清他消瘦憔悴的臉龐。

瘦了這麼一大圈,可見他在牢里吃了多苦!

云黛忽然覺得憤怒,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罵皇帝,當年大哥哥在北庭對他的多番照顧,真是好心喂了只白眼狼!就算想取他的命,起碼讓他生前也面些,何至于磋磨這副模樣。

“云黛,你怎麼來了?”

“大……大哥哥。”云黛吸了吸鼻子,強前那劇烈翻騰的緒,朝他出一抹笑來,夾雜著怨怪道,“你都拋下我了,我可不得來找你討個說法!”

謝伯縉一怔,旋即記起在庭州迷暈的場景,難免有些心虛。

他解釋著,“我也是擔心你跟著我一路勞累。”

云黛抹了眼淚,悶聲哼道,“那你撂下我,我現在追過來,不也一路勞累了?我有那麼氣麼。”

話音剛落,一個太監走來,一言不發的開了鎖。

謝伯縉著這太監的作,忍不住皺起眉,還不等他發問,那太監就輕手快腳地退下。

牢門吱呀一聲打開,云黛走了進去,一雙水瀲滟的烏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見他并沒有缺胳膊,暗暗松了口氣,“還好。”

雖說憔悴清瘦了,好歹沒對他用刑。

心神稍安,這會子又沒了外人,云黛一撇,兩步上前,就投謝伯縉懷中,抱著他嗚嗚哭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留在庭州,還我等你回來,我說了我不想再等了,哪怕吃苦罪,我也是愿意同你一起的,只要能與你在一起……”

如果他那時帶一起回長安,們一路上還能多相一段時間,哪至于只剩這麼短短半個時辰。

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虧。

謝伯縉忍著方才撞上來的疼痛,抬手輕的發,溫聲細語地哄道,“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對,再沒有下次了。”

聽到他這話,云黛更難了,是啊,的確再沒有下次了。

眼淚直流,又不舍得再浪費時間在翻舊賬上,稍稍離了他的懷抱,兩只的手揪著他的襟,仰起臉,一錯不錯地盯著他道,“我不怪你了,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從來都對我很好很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哭得不能自抑,一的,斷斷續續說著,“我也想對你好,我是真的……真的也想跟你好,與你好好過日子,想與你兒孫滿堂,白頭偕老。你可能不相信,但我還是想與你說,我很喜歡你……雖然最開始你著我承認心意時,我心里有些怨怪你,覺著你咄咄人,得我毫無退路,可我現在不怪你了。如果還能再選一次,我一定不會那麼畏畏,諸多顧慮,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妹妹乖,不哭了,流這麼多淚,傷眼睛。”

指節分明的手掌輕輕拭去的淚,謝伯縉牽著到一旁的石凳,袍袖撣去上頭的灰塵,讓坐下。

他不知今日怎麼話變得這樣多,而且說的都是些從前絕不可能吐的心里話,但聽到小姑娘一口一個喜歡他,他自是歡喜不已,只覺暖流涌心暢意。

云黛卻搖著頭,“哥哥你先別說話,讓我說完。”

謝伯縉,“……”

云黛繼續淚眼汪汪道,“我先前想過,若是陛下要治你的罪,便是你死了,我也會替你守一輩子寡,絕不會再去找旁的人。這輩子能遇著大哥哥,能與你做夫妻,我無怨無悔。若有來世,我還是想遇見哥哥的……大哥哥,若是我死了,你也別太傷心,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若能替我守著……”

說到這,咬了咬,無措又愧地捂住了臉,“你是世子,國公爺和夫人肯定希你能親生子,不想見你孤一人。若你日后真的娶妻生子了,你就別再來我墳前,也別再給我燒香獻祭,那我在地下就知道了……”

越說心口越是絞痛,最后還是握了謝伯縉的手,白著小臉,神幽戚而決絕,“但我還是希你能替我守的,我一點都不大方,我才不想把你讓給旁的人……”

謝伯縉臉愈發鐵青,兩道濃眉也擰著,這都些什麼跟什麼,怎麼越說越離譜?

“胡說八道。”

他屈指敲了下的額頭,板著臉斥道,“什麼死不死的,還另娶旁人,你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一生無憂。”

云黛垂下眼睫,口中低喃著,“長命百歲,一生無憂。”

謝伯縉輕的臉頰,眼眸如月般溫,帶著對未來的期許,“是,你我會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及他這眸,云黛鼻子一酸,哽噎道,“可我怕是……要讓你失了。”

謝伯縉眉梢微挑,“怎麼,你移了?”

云黛搖頭,皺了皺鼻子,哭道,“來之前,我已經喝了毒酒,剩不了多時間了。”

毒酒?!

謝伯縉肩背陡然僵住,俊臉線條也變得冷,黑眸死死盯著面前的哭淚人兒的小姑娘。

“什麼毒酒?”

“什麼毒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夠再見到你……”

“胡說!”

謝伯縉擰眉打斷,怪不得突然奇怪又熱忱的表白,現下再想,原來是言?

默了兩息,他倏然想到了什麼,臉鐵青,呼吸也變得重。

他松開云黛的手,大步走到牢門邊上,抬腳踹開那木門,咬牙低吼,“陛下,我知道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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