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酒樓裏的客人都已經離去，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食桌和碗筷。

打雜小廝關好了門窗，手腳麻利的收拾幹淨了殘羹剩飯。

所有客人裏唯一剩下的那個青年，隨手抓著一把瓜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嗑著。

那個青年是酒樓裏的說書先生出言留下的，所以打雜的小廝也不敢多說什麽。

趁著宵還有一段時間，小廝整理好了座椅，然後從酒樓小門走上了空曠的街道，向著自己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空的酒樓裏便隻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顧白水，另一個是說書先生。

火燭輕輕搖曳，留下顧白水的說書先生收拾好了自己說書的，然後走下臺，坐到了桌子對麵。

說書先生看上去已過中年，四十餘歲的樣子，穿著樸素的灰長衫，手裏捧著一杯溫熱的茶水。

酒樓裏安靜了片刻，說書先生放下了手裏的茶杯，看著桌對麵的那個年輕人，有些困的皺了皺眉頭。

“已經很久沒人提過了。”

“？”顧白水抬了抬眼：“李絮嗎？”

“嗯。”

說書先生點了點頭，看了眼窗外空曠的街道：“城裏的老人大都隻記得李十一的故事，他後的小丫頭已經被忘了很久了。”

顧白水側頭問道：“為什麽？”

“因為死的很早，像一顆夜空中一閃而逝的星辰，在這個世界上隻是短暫的停留了一下。”

說書先生喝了口茶水，然後對顧白水說道：“你既然知道他們的故事，那說明你是城外的人。”

“我其實也是聽別人講述的，隻知道一些故事，並不全麵。”

顧白水放下手裏的果皮，接著說道：“我聽到的故事斷在了李十一生病的那個時候，而後他便去了長安城，開始了一個天才崛起閃耀的新篇章。”

“我不知道他生病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到底得了什麽病，為什麽他突然間開始嶄頭角，為什麽城裏的人都對李絮沒什麽印象。”

“還有為什麽……這對自一起長大的兄妹，會在城外自相殘殺。”

酒樓陷了一片死寂之中，說書先生瞳孔微，目幽深的看著桌子對麵的青年。

顧白水卻不管不顧，甚至還若有所思的抬了抬眉頭。

“李十一生病的那段日子裏應該發生了什麽詭異的事，那也是我最想知道的故事。”

說書先生聞言沉默了許久，木訥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十一生病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我隻是城裏的一個說書匠而已，除了記得一些被人忘記的老故事外，也沒什麽其他的本事了。”

顧白水默默的點了點頭，安靜了一會兒後，又問了這樣一段話。

“從城裏走出去的李十一，是人族的某一位大帝嘛？”

說書先生愣了愣，沉默了許久，無聲的點了點頭。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沒人知道李十一最後去了哪裏，但以他的天賦和資質，帝證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十一所的那個年代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除了城外翻飛的柳絮沒有變，剩下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沒在了時間長河裏。”

顧白水約預料到了這一點，李十一可能是很久之前的某個人。

但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那個來尋親的小乞丐會知道李十一的故事，還一副很了解李十一的樣子。

那個時代的人，要是活到現在的話，不說準帝，至也應該是一位老聖人吧？

麻是尊聖人？那也太扯淡了些。

也或許其實並不認識李十一那種人，隻是聽過李十一的故事，故意說來蒙騙自己的而已。

顧白水想到這裏，又約記起了前天晚上那個小乞丐的話。

破廟外風雨飄搖，灰頭土臉的小乞丐躲在破廟的供桌下，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一樣狼狽不堪的青年。

“我去尋親，是從潯來的。”

爹是那個背井離鄉考取功名的書生，應該是姓葉來著吧？

既然這個說書先生知道城很久之前的故事，那說不定他對那個姓葉的書生也有印象。

“那時候的城裏，可是有一個姓葉的年輕書生？”

顧白水格外認真的問道：“那書生應該是從長安城來，贅了一戶富貴人家。”

說書先生愣了一下，隨後皺起了眉頭，頗為古怪的看了顧白水幾眼。

“自然是有，李府給李十一請的私塾先生，就是贅了葉家的一位秀才。後來那個秀才繼承了葉家老一代的家業，也就了城中的葉家主。”

“葉家和李府本就很，兩代人都是很親近的朋友，所以李十一和李絮年的時候都在葉家主的私塾裏修習課業。”

顧白水不聲的抿了抿角，覺得自己抓住了這件事最重要的疑點。

“那葉家現在還在城裏嘛？”

說書先生搖了搖頭，然後又奇怪的點了點頭：“城城西那座高牆深院的老宅，就是以前葉家的府邸，不過已經荒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住。”

“荒廢了？”

顧白水有些想不明白，如果城西姓葉的人家就是小乞丐來尋親的那戶，那荒廢了很久又是什麽道理？

難道說那個葉老家主離開了？

小乞丐白跑了一趟？

還是說那個小乞丐本就不是來尋親的？一直都在騙自己，來也是為了什麽其他的事？

“先生，你知道老葉府的地點在什麽地方嗎？我想明日去看看。”

說書先生皺了皺眉頭，然後給顧白水指了一個城裏的方向：“城西角落，門口有兩座石獅子的那戶。”

“不過我不建議你這幾日去老葉府邸。”

顧白水愣了愣，問道：“為什麽？”

說書先生收起了桌子上的雜，慢慢悠悠的長歎了口氣。

“因為這幾天城裏來了很多外人，他們有的人是故客，來此地隻是為了送別和緬懷。也有的人心不正，另有所圖。”

“城柳絮紛飛的時候，往往也是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