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怎麽會隻是睡了一覺，醒過來之後就變另外一個人呢？

我是沒想通的。

我聽阿婆說過，有些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可以在瀕死的時候奪舍他人，占據一個新的以此來躲避災劫和敵人。

當修行者進行奪舍的時候，會用自己強大的神識磨滅被奪舍者的靈魂，將其變一幹淨軀殼，繼承本不屬於他的一切。

家人、朋友，甚至是人。

我自不喜修行，所以也不太了解修行者之間的事。

但我還是覺得對於毫無反抗能力的無辜者來說，被一個陌生的靈魂占據自己辛辛苦苦的一生因果，的確是太殘忍也太無力了。

阿婆說在一些修士的眼裏，凡人和豬畜其實沒有什麽差別。

凡人飼養豬禽嗜吃，修士飼養凡人滅魂奪，在本質上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那時候我就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東西，它們看待修士的角度和修士看凡人、凡人看待豬禽一樣。

居高臨下，冷漠殘忍。

……

柳樹下飄過來了一縷白的柳絮，我回過神來，看著樹蔭下的那個白。

阿絮皺著好看的眉頭，裏還在碎碎念著稀奇古怪的東西。

問我：“這是不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對於被占據的無辜者來說。”

阿絮目灼灼的看著我，我卻不自然的轉過了脖子，沒有回答的問題。

因為在那個溫暖的夏日午後，波粼粼的小湖畔旁，我不知道怎麽的，腦海某突然冒了一個此生最讓我到恐懼和戰栗的猜想。

那個猜想甚至隻出了一點點的廓，便被我死死的滅在了靈魂深。

但後來啊，那個猜想變了現實。

而最終的結局，比我所想的要更加恐怖、更加駭人、也更加……從靈魂深到無力。

……

“我覺得吧，這要考慮不同的況。”

在阿絮問我那個問題的半個月後，我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合理的解釋。

阿絮那時候在啃書，聽到我的聲音愣愣的抬起了頭。

“不同的況？”

“嗯，其實每個人初生的時候都隻是一個混混沌沌的嬰兒，幹淨純粹的靈魂附在嬰兒的裏，才形了一個嶄新的生命。”

我解釋的很認真，也像是在嚐試著說服自己一樣。

“如果嬰兒自己還沒有和意識，一個的靈魂住了進來，那也算不得鳩占鵲巢，隻是……忘記喝孟婆湯了而已。”

阿絮本就幹淨清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抿著角認真的追問：“那如果你也不知道在嬰兒的裏到底有沒有生的靈魂，又怎麽辦？”

我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不知道嘛……”

阿絮的緒有點兒低落，低著頭輕輕的張了張：“是啊，這種事誰會知道呢？”

我沉默了很久，又和阿絮講了另一個很牽強的道理。

“阿絮，你說會不會是這樣，其實本就沒有什麽外來的靈魂，而是……嬰兒在出生前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中的世界活了一輩子，等醒過來的時候，的人生其實隻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啊，是沒必要那麽疚的。”

柳樹下的白愣了一下，茫然懵懂的抬起了頭。

橘黃的穿過葉間隙，斑駁的影灑在幹幹淨淨的臉頰上，像一幅畫一樣好看。

良久，阿絮仰起頭傻乎乎的笑了笑，嘿嘿了很長的時間。

……

但很久的後來我才知道，我其實不是第一個知道這個問題的。

某個晴朗的夜晚，李家府邸屋頂上坐了一對父子，他們其實早就聊過了這個事。

“兒啊，其實這個大陸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複雜得多。你爺爺也就是我老爹，在很早之前就在大陸的曆史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人，他想去星空之外看看，也問過我想不想陪他一起走走。”

“那爹你是怎麽回答的？”

“我說我有老婆，隻有一個老婆。你爺爺揍了我一頓，說我娶了媳婦忘了他，不過以後也沒再問過我這個事了。”

“哦。”

“上次我進京的時候，你爺爺又讓我帶個話，不過和我無關，是帶給你的。”

“我？”

“嗯，他說一個人遠遊太孤單了，問你小子以後想不想出去走走，爺倆一起做個伴兒。”

坐在房簷瓦片上的李十一沉默了許久，夜風吹拂而過，年抬著頭看著明亮的月亮，嘿嘿的笑了笑。

“我也有爹娘要照顧啊，你們老了我要在城裏照顧你們的。”

老農笑咧了，但又忍不住問了一句很晦氣的話：“爹娘總會離開的，那時候你在城裏可就沒那麽多牽掛了。”

屋簷上的那個年聳了聳肩，笑得更開心了，比夜幕上閃爍跳的星星都要吵。

“我還有個妹妹啊，阿絮，等每年柳絮紛飛的時候，我總要給那丫頭慶生的。”

“嘖，麻煩，以後要過很多年的生日吧……”

“我們的阿絮啊，要健健康康，要長命百歲……”

……

【那個夜晚，阿絮在湖畔旁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了很久，最終用巍巍的筆寫下了一行不怎麽好看的短句。】

【那段話隻有隻給了我一個人看，我一直都記得。】

“且視他人之疑目如盞盞鬼火，大膽地去走你的夜路。”

……

屋子裏的青年持筆補足了宣紙上的空白，悄悄的了，好像無聲的說了些什麽。

庭院外夜雨瀟瀟，安靜了一會兒後，一道高瘦的白影走到了屋簷下，推開了屋子的木門。

“吱嘎~”

白無常帶著一陣清涼的夜風吹了進來，顧白水打了個哈欠，把手裏的宣紙遞了過去。

白無常低了低頭，眼簾微的審視了幾眼，然後無聲的收起了宣紙。

“跟我來。”

顧白水起跟在了白無常的後，順著悉的長廊，走向了接下來的第三個庭院。

白無常依舊沒有和顧白水搭話的意思，但顧白水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後，突然出聲問了這樣一句話。

“我們是不是在那兒見過？”

白無常一頓，但還是沒什麽反應。

“我這人記好的，那晚上破廟的柴房裏躺了六。”

“有一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