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陵墓是世間一等一的大兇之地。

神不可知，兇險不可測。

哪怕是大陸上一等一的聖人境大能，如果沒有帝緣，終其一生可能也沒辦法找到大帝陵墓的口。

甚至如果遭遇到生前兇戾的大帝，即便能踏帝墓，也極大概率是有死無生。

作為守墓人一脈僅存的四位弟子，蘇新年和顧白水都深知這個道理。

所以即便是在山林裏，從清晨找到了黃昏，兩個人都沒覺得有什麽焦急和浮躁。

在下墓這件事上，顧白水的經驗的確是要比自己的兩位師兄多一些。

一方麵是因為他兩個師兄對區裏的陵墓有些忌諱，另一方麵也的確是因為顧白水修為太低，沒有過下山，所以區裏很多時候隻有他一個人能使喚。

天漸暗，蘇新年和顧白水已經搜尋了後山的絕大部分區域。

無論是懸崖峭壁還是山澗石，蘇新年連一條石都沒有放過，認認真真巨細無比的巡查了所有可疑的地方。

但最終的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

“師兄，你說神秀大帝會不會把陵墓修建在虛空境裏了？”

顧白水看著逐漸沉下來的天，對著前麵那個白青年說了一句：“如果顧姝真的在你眼前突然消失了的話，可能是走進了另一個空間，我覺得這種況比較合理。”

蘇新年腳步微頓，轉過，若有所思的挑起了眉頭。

“倒也不是不可能，以神秀大帝的手段修建一個亞空間用不了多時間和力。而且我在長安城的那些日子，也沒察覺到神秀大帝道場的蹤跡。”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境空間不開啟，我們也沒辦法進去。”

顧白水皺了皺眉頭，又說道：“可顧姝和顧汐又是怎麽闖進去的？難道說神秀大帝的墓陵會在特定的時候開啟？”

蘇新年愣了一下，隨後眼底漸漸浮現出一縷異。

“特定的時候開啟？”

顧白水眼皮了，似乎想到了什麽。

“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顧家兩小姐這次回長安城，真的是為了挖神秀大帝墓陵的話，倆是不是總在同一個時間消失不見？”

“午夜？”

蘇新年瞇了瞇眼睛，想起了自己在顧府院子裏的第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顧姝扛著鏟子趁著夜離開了顧府，而蘇新年卻遭遇到了滿院紅骷髏的圍堵。

不隻是蘇新年，顧白水也一樣。

他是在庭院裏麵遇到顧汐的，所以顧汐當天晚上去了哪裏，其實也沒人知道。

房梁上掉落下來的那張人皮，本來也不是為了他而來。

顧白水隻能算是殃及池魚而已。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顧家的兩個小姐事先約定好了一個計劃，午夜是們實施計劃的時間，那這一切就看起來合理的多了。

“神秀大帝的陵墓，會在固定時間的午夜開啟？”

蘇新年微微沉默，然後看向了自己的小師弟：“那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在這裏等到午夜子時？”

顧白水沒有回應，而是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

“時間是午夜，但地點……我覺得沒這麽簡單。”

蘇新年有些意外，問了一句：“為什麽？”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其實三年前發生的事還是有些講不通的疑點？”

“你說來聽聽。”

顧白水略微沉，然後抬眼說道。

“其實其他的東西都大差不差，唯一讓我費解的是，三年前的顧姝和顧汐，隻是十幾歲的小丫頭。”

“們倆偶然闖了大帝陵墓沒問題，大帝陵墓建在後山也沒問題。”

“但倆為什麽會來後山？”

蘇新年眼神微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顧白水接著說道：“兩個生慣養的顧家小姐，沒有一個人陪在邊，就這麽闖進了荒廢了很多年，森寂靜的皇室地？”

“我是覺得不太合理。”

蘇新年問道：“那你覺得可能是怎麽樣的？”

顧白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看向了山腳下。

遠的那座老城裏點亮了盞盞燈火，燈穿過暗的森林，落在了兩個年輕人的腳下。

“我覺得，如果那兩個小丫頭從來都沒有走出過長安城，甚至倆就失蹤在了街道上，這樣……會合理的多。”

“從來都沒有走出過長安城。”

蘇新年自語呢喃著，眼底深的神也越來越奇怪了起來。

樹林幽靜，夜風吹拂。

白青年的長袍隨風鼓起，蘇新年安靜了好一會兒，突然抬眼問道。

“師弟，你這想法是從何而來的？”

樹蔭裏的顧白水轉過了，平靜的張了張。

“觀音泣，百鬼夜行，佛遊街，紅骨爛。”

“師兄，這四種災厄之象發生在帝都長安城裏，但沒有任何勢力的聖人匯聚在此，連一點聲響都沒傳出來。”

“要麽是那些聖人都瘋了，要麽……就隻能是本就沒什麽人看見過。”

蘇新年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小師弟在陵墓和一些其他奇怪的地方的確是很有天賦。

“沒人能看見，但它們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蘇新年皺了皺眉頭，接著問道：“那代表著什麽？”

顧白水看著山下的老城燈火，輕聲說道。

“代表它們出現在了長安城裏，但不是這座長安城。”

“長安城的底下，或許還有一座死寂萬載的老城，那是神秀大帝真正的道場，也是從來沒有人發現過的神秀帝墓。”

“師兄，我們應該回長安城看看了。”

月被烏雲籠罩，在一片安靜的後山林影裏，兩個年輕人調轉了方向，安靜無聲向著來時的道路走去。

烏雲散去，皎潔的月落在了林間小路上，像是水和晨曦凝集在了一起，散落在了地麵上。

顧白水走在前麵，搖搖晃晃，安靜無聲。

蘇新年在後麵，突然想到一句很久之前聽過的話。

“你離開了一座城鎮，一段時間後又回來了，但你不知道自己回到的城鎮是不是自己離開的城鎮。”

“你變了，它也變了。這段時間或許是很多年，但或許也隻是一個轉，一個回頭而已。”

半刻鍾之後，顧白水停下了腳步，蘇新年也沒再向前。

不是因為師兄弟二人走出了後山，回到了長安城裏。

而是因為，他們倆在遠遠的城門口，看到了一個人影。

一個禿頭，一件袈裟，一塊，一地水。

那是一個充滿佛的僧人，雙手合十，背對世人。

隻不過他渾掛滿了腐爛的筋，腳踏鮮，麵白骨，比惡鬼更像惡鬼。

佛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