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死寂的長安大道，一個雀斑年奪命而逃。

顧白水手腳麻利的逃出了後那座鬼佛寺廟，頭也不回的衝向了長安城街道遙遠的盡頭。

和預想的差不多，或許真是因為佛祖小心眼，就因為蘇新年踩了祂的門檻，所以那隻恐怖的佛在主殿裏本就沒看顧白水一眼。

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災厄之，赤著骨的雙腳，帶著渾的佛，安靜無聲走向了人族最年輕的聖人。

蘇新年卻沒辦法避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佛離自己越來越近。

昏暗的月下，主殿裏的兩個年輕人僵的像是兩一塊石頭，他們能看到那隻佛上破破爛爛的袈裟，臉上森然的白骨，還有那詭異模糊的麵容。

那佛是真正的聖人王。

比二師兄還要穩穩的高出一個境界。

顧白水深知這一個境界的差距意味著什麽，所以在他鼓足力氣逃出主殿的時候，那個聖人境界的白青年還在被佛抱著啃。

咀嚼的聲音，響徹在空曠昏暗的主殿。

顧白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在回頭的一剎那，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二師兄也發瘋了。

它啃他，他也啃它。

一聖人，一佛，就這樣在莊嚴肅穆的佛殿裏，互相抱著啃了起來。

二師兄被那隻佛扯掉了一胳膊，鮮四濺，骨骼碎裂。

或許是因為劇烈的疼痛，

白聖人的表一陣扭曲，兩隻眼睛的瞳孔都翻了半圈，變了詭異的雙豎瞳。

看樣子，二師兄是沒那隻佛胃口好的。

再然後顧白水就逃出了鬼佛寺廟，一次頭也沒回。

他加快腳步，閉氣噤聲，躲到了長安城街道盡頭的一個小巷子裏。

不知道是不是蘇新年的骨頭太，那隻佛一直都沒有追出來。

鬼佛寺廟朱紅的大門半掩，偶爾會傳來一陣讓人心的抖。

顧白水逃了，然後躲了起來。

長安城的大門早已被鎖死，可能隻有天亮之後才能再次打開。

於是雀斑年就這樣沉默無聲的逃了很久，逃出了城南，然後躲在了一個偏僻幽深的小巷子裏。

或許是等待著天明，或許也是等待著另一隻災厄之，找到自己。

……

背後依靠的石牆一片冰涼，

顧白水仰著頭，看著天上濃厚的夜，知道今晚應該還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街道上空曠無人，隻有一陣陣森清涼的夜風吹過，會帶起街對麵那間店鋪門口掛著的對聯。

悉悉索索，沙沙作響。

看上去好像是間藥鋪，對聯上寫著模糊不清的字跡。

不過湊近看的話，也依稀能辨別出來上麵寫的什麽。

上聯是：“但願世間人無恙，”

下聯是：“買特價藥送蛋。”

顧白水沉默了很久，表也漸漸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藥鋪的上聯和下聯，完全沒有任何韻腳和聯係，就像是兩個割裂不搭的東西被強行拚湊在了一起。

一左一右，各說各話。

不隻是長安城的寺廟很古怪扭曲，就連街道兩旁的建築鋪子好像也都是一模一樣。

顧白水知道一般藥鋪門前的對聯應該是什麽。

上聯通常是：“但願世間人無恙，”

下聯是：“何惜架上藥生塵。”

橫批也應該是：“天下太平”。

但這座長安城裏的藥鋪，好像從中間割裂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部分。

上聯取一個對子的上聯，下聯取另一個對子的下聯。

當它們拚湊在了一起之後，就連原本四個字的橫批也各取兩字，讀起來變得愈加詭異了起來。

取前一個橫批的“天下”兩個字，配上了“有備無患”裏“有患”的兩個字。

最後得到的藥鋪橫批，竟然是歪歪扭扭的“天下有患”。

這四個字掛在藥鋪的門口，的確讓人覺得有些古怪和難以理解。

顧白水站在原地沉思了許久，慢慢的向前了幾步，

他看著整條街道上的酒樓鋪子都門戶閉，漸漸皺起了眉頭。

顧白水突然意識到一個自己下意識忽略了的問題。

這個黑夜裏的長安城，和外麵那個世人眼裏的長安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外麵的長安城人聲鼎沸，富麗堂皇，每一間鋪子茶館都會開到很晚，才閉門謝客。

而黑夜裏安靜無聲的老城，是神秀大帝的晚年道場。

這裏也有很多鋪子和門戶，那在這些街道兩側房子的裏麵，又會住著什麽東西呢？

顧白水眼皮了，頭腦中的思緒漸漸串聯在了一起，好像從模糊不清的迷霧中，看到了一幅畫像的廓。

前幾天晚上，顧府的一間老宅院裏，無數隻紅骷髏從影裏冒了出來。

它們浩浩的爬過了圍牆，在黑夜中，把那座庭院圍得水泄不通，塞得滿滿當當。

但問題是那些骷髏又來自那裏？

後山荒無人煙，就連蘇新年也沒找到骷髏留下的跡象。

它們就像是突然從影裏冒出來的鬼一樣，來無影去也無蹤。

顧白水看著安靜空曠的街道，和街道兩旁門窗閉的屋子，他猶豫了片刻，然後慢慢的走上了旁一件鋪子的石階。

這間鋪子和對麵的藥鋪門戶相對，窗紙和紗簾嚴嚴實實，遮擋住了窗邊青年的視線。

顧白水靠在牆角，豎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

屋子裏還是安安靜靜，沒有聲響。

一幹淨的手指到了窗紙上，然後悄悄用力，指印越來越清晰。

“噗~”

細微的聲音從窗邊傳來，窗紙的年代太過久遠，比想象的要脆弱的多。

顧白水很輕鬆的捅破了窗紙，然後把自己的右眼靠近了那個細小的孔。

他過模糊不清的紗簾，約約的看到了屋子裏麵的況。

這間鋪子好像是一間酒肆，裏麵擺滿了封的酒壇子，上麵蓋著白的封條。

窗外的年了子，在孔邊轉眼球，就這朦朦朧朧的夜，試探著能不能看清酒肆裏更深的模樣。

細微的酒香飄散在鼻尖，顧白水的視線移到了酒肆的最深。

那裏的角落一間小屋子，小屋子沒有門，但有一層幕簾掛在門沿上，遮住了上半部分。

顧白水雙手趴在窗沿上，前傾，瞇著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晰些。

幕簾的一角被掛在門邊的櫃臺上，過出了的隙，顧白水看到了一個消瘦的廓。

人型……紅？

正當窗外的人想要再湊近一點的時候，他的右手推了一下脆弱的窗框。

“嘎吱~噶~砰~”

寂靜的街道上響起了一連串清晰的聲響。

整扇窗戶，就這麽幹脆的掉進了屋子裏麵，四分五裂，掀起了一陣灰塵。

窗邊的年沉默了許久，看著自己大半個子在酒肆窗口，一時間不知道該是什麽反應。

這窗戶的確是不太結實，脆弱的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