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1、昭寧

六月仲夏,炎炎酷暑。

宮廷涼殿傍水而建,蛙鳴聲聲,碧池間宮人乘舟正在采蓮。

的蘭亭水榭里,沐錦書坐于畫案前,蔥白玉手拈筆勾勒著畫卷的清蓮,一止一舉皆氣質幽雅。

清風拂來,有些涼爽,沐錦書向采蓮的宮人,微微失神,指間的棗心筆些許停頓。

“畫得如何了?”

忽一道溫和慵懶的聲音將沐錦書從失神中離過來,看向側面不遠的桌椅

只見那儀容典雅的人喝著江茶水,容貌明艷,著一襲銀紅煙羅單薄清涼,正是當今皇后魏氏。

宮中碧蓮居,四環水,清涼解暑,是魏皇后夏日里常在的宮苑。

沐錦書收斂心神,低眸只見筆尖險些染蓮畫,忙將筆尖移到硯臺,啟口回道:“昭寧再修飾幾筆,便畫好了。”

陳鋪的宣紙上描繪著的白蓮冰清玉潔,含苞待放。

魏皇后素來喜好蓮花,沐錦書時常來與作伴尋樂,這蓮花畫得有些時候了。

聽言,魏皇后放下江茶水,不提那畫,則是瞧著神認真的沐錦書,目似水,姝容絕佳,潤的微微抿著。

昭寧公主,已年方十八,仍待嫁閨中,一止一舉氣質高雅,是京城出了名的人。

魏皇后持著手中團扇輕搖,心緒微轉,淡然提道:“昨兒平津侯為他那長子有意向陛下求親,本宮記得那后生倒是個溫良謙恭,儀表堂堂的公子。”

平津侯長子陸于淵,京中勛貴子弟翹楚,聽聞于戶部任職,前段時間因事得當,升了一職。

沐錦書神微頓,抬眸瞧向魏皇后,不作言語,只是指尖微攥筆桿。

魏皇后打量著的面容,生得人,卻是個冷淡子,好似事事皆不在意,只對書畫筆墨有興致。

見沐錦書這神,魏皇后便知是對那平津侯之子無,只好微微一嘆,接著道:“你也不小了,是該考慮考慮婚嫁之事。”

沐錦書的目回到畫卷上,筆尖輕描線條,輕輕回道:“昭寧還想再陪阿娘兩年。”

魏皇后眉眼微彎,每每說到這等事,皆拿陪為由,回道:“本宮知道

你孝順,但大不中留,本宮能留你幾年?”

這后宮里皇子諸多,獨獨不出公主,唯一的公主便是昭寧了。

沐錦書本是將門之,早年邊疆政局,圣上親征收復疆土,其父玄武將軍為國而戰死,沐家無人。

因而年僅三歲的沐錦書孤苦無依,圣上仁厚良善,便將其收為義,賜號昭寧,冊封公主。

沐錦書由皇后養長大,且被視為親,而今早過了及笄的年紀,都尚未出嫁,這一年兩年也不見靜,皇后是有些著急了。

魏皇后膝下有兩子,長子太子已婚,卻遲遲未出皇嗣,次子遠在北疆歷練,也未家。

這遠的,管不到,膝下最乖巧聽話的義還管不到了不

夏日炎炎,旁的風車轉起水簾,吹來的清風涼爽。

魏皇后將團扇放于桌面上,看向遠的碧池,舟上的宮人將蓮蓬放竹簍,悠閑愜意。

水上的清蓮不染纖塵,亭亭玉立,的乖兒自應也是如此,清雅俗。

魏皇后道:“平津侯長子亦是不錯的,改日你瞧瞧,多,若是能中意,再定下此事也不遲。”

話語雖說得溫和可親,卻帶著一抹不可忤逆的強

沐錦書聽言,心間微微起波瀾,只能瞧著筆下的畫卷不作言語,殊不知這花早就被人摘過。

不久后艷的天忽變得沉起來,這夏日暴雨總是來得急,池中的宮人趕忙將舟劃往岸邊。

轉眼雨就淅淅瀝瀝的落下來,消了炎熱的暑氣,也擾了清凈。

見這雨頗有下大的趨勢,魏皇后起了,走到桌案旁,瞧了瞧還差添幾筆修飾的蓮花。

沐錦書素來善畫,時常提筆便能獨自坐上一整天,筆下出的水墨丹青,雖筆法尚在稚,但不名士大家皆有贊賞過。

皇后收回目,溫和道:“拿回去畫吧,本宮不急于這一時。”

沐錦書停下手中筆,應了一聲是,便亭旁的婢將畫卷筆硯收起,細細吩咐,只怕弄紙面。

沉可怕,雨水間雷聲陣陣。

皇后乘上轎輦,擺駕回宮,道一句,“夏雨總是這般吵吵鬧鬧的,時你膽子小,最怕雷聲,每每都要你二哥陪著,而今長大了,便是不

怕了。”

沐錦書站在輦旁,面清冷,淡淡回應一聲嗯,藏在袖中的纖手攥著,指尖泛白。

****

雖乘著轎輦,但夏雨滂沱,路上未備著傘,回到瓊思齋,沐錦書的都被浸,渾帶著氣。

從蘭亭帶回來的畫卷筆墨皆命奴才妥善放好,侍芙嵐忙端著熱茶上來給沐錦書,里自責著,“近來天氣怪得很,晴不定,雨說下就下,奴婢應該讓人備著油紙傘的。”

“無礙。”沐錦書接過芙嵐的茶水,神平靜地輕飲。

午時炎炎烈日,出了不汗,這時又被雨澆,渾發涼。

沐錦書又道:“去備好熱水,我要沐浴更。”

“奴婢這就去。”芙嵐福,便忙著下去置備。

沐錦書則回到桌前,將茶杯放下,下微的外衫掛在屏風旁。

不久之后,屏風后便備置來溫熱的浴水,屋外的雨聲逐漸停下,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只是天仍舊沉,時候不早了。

將巾帕和花皂備在浴桶旁后,便退在屏風后候著,只聽里頭的細細水聲。

沐錦書背靠著木桶邊緣,沾水的纖手著太順的長發被一只雕琢致的木簪挽起,出白皙玉潔的肩頸。

清雅俗的面容下卻生得一副千子,溫熱的浴水掩著盈盈滿,尋常子難敵。

沐錦書輕闔著眼眸,頭首有些昏沉,義娘為親事心憂的話不是第一次說了,只是這次說得更為直白了。

微微停頓,瑩潤的瓣抿了抿,將著太的右手放下,浸水中。

白的手臂上有一顆殷紅的守宮砂,沐錦書凝視片刻,指腹輕輕一抹,那點殷紅竟被抹得一干二凈,哪有什麼守宮砂。

腦海里掠過那人的容,沐錦書心緒難平,便用清水澆了把面容,水珠順著致的下滴落下來。

......

沐浴之后,沐錦書換了清爽單薄的衫,不知是有些著涼還是累著,用過晚膳便臥床歇息下了。

這天昏暗下來后,瓊思齋各屋檐皆掛上了燈籠,照明走廊。

屋里悶熱,窗牖半敞著,晚風習習,吹輕紗般的床幔。

沐錦書睡得不安穩,面容微微泛紅,似有些發燒,

見此,忙下去熬制湯藥。

迷迷糊糊地喝了藥,沐錦書便又臥著榻眠,窗外是清脆的蟲鳴聲,一直未停。

守在床幔旁,屋燈火搖曳,直到夜半才熄滅,似乎逐漸趨于平靜。

昏暗里,沐錦書分外昏沉,柳眉蹙,穿羅紗里衫浸著香汗,在那片渾渾噩噩中意識淺薄。

夢里回到那年,那人力氣大得驚人,滿的燥熱,高大的呼吸急促,難以彈。

曾經很親近兄長,可是從未這般靠近過,近得只能覺到他的溫,使得怯得厲害。

他的額頭很燙,薄汗蹭到的臉龐,氣息吐在的耳畔,“書兒...二哥喜歡你...”

猛地一下,沐錦書從夢中驚醒,那些燥熱的氣息一掃而空,滿額細汗,失神許久,只聽得到心怦怦的跳聲。

屋外鳥雀聲聲,線從帳幔外頭進榻,這夢竟做了許久,此時已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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