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約九點半。

葉空從畫室裏活著手腕出來，又去活廳取了個蘋果。

進去的時候看到了葉臻。

他那一頭橘發在昏暗中十分顯眼，靠在角落的牆壁上，正低頭查看自己的相機。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來，見是葉空立刻條件反一樣坐直了，渾僵地看著葉空走過去，又在茶幾上拿了個蘋果走回來。

經過他時，明顯地停了停腳步，側頭瞥了他一眼。

葉臻頓時寒直豎，整個人僵得更厲害了。

把他的反應都收眼裏，葉空似乎有些無語的笑了一下，接著隨口一問：“你到底來幹嘛的？”

“……”葉臻沉默幾秒，僵的慢慢鬆懈下去，好像個了氣的氣球，塌著肩膀靠在牆上，垂頭道，“我真是隻是來散心的。”

“這世界那麽大，去哪兒散心不好偏要來花盒這個破地方？”

雖然這麽問了，但葉空似乎並不在乎他的回答，拋著蘋果就了出去。

而本來正要回答的葉臻也隻能把話咽了回去，默默看著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

葉空一路咬著蘋果重新走回畫室。

一個拐角卻看見了院子裏兩個頭湊頭蹲在一起的小孩兒。

腳步一輕，咬蘋果的作也慢了下來。

夜裏安靜，院子都是簌簌的風聲和蟲鳴，小孩的說話聲即便特意放輕了，也依舊很清晰。

“……反正我是覺得沒什麽好的，還是花之盒好。”

葉空隻聽了一耳朵就知道這是小誌。

拿著啃得不剩多果的蘋果，後退一步靠在牆上，等著聽他的高談闊論。

“你沒看出來嗎？”小誌蹲在孩邊，語氣十足認真和投，“你爸媽真的很窮，他們哪裏養得起你？你想想，從小到大你生病一共花了多錢？我可是聽爺爺說過的，前前後後幾次手加上住院，加起來都快上百萬了，全都是十一掏的，可你爸媽呢？兩萬塊還需要辛辛苦苦的攢……”

他幹脆一屁坐在小草邊，撇著說：“而且就算不說你治病需要花的錢，就說我們平常的生活，雖然花之盒外表上看著破破爛爛的，但我們吃的用的可一點都不破。”

“我們喜歡畫畫，爺爺就給我們買最好的料，你喜歡玩雕刻，爺爺也給你買上好的木頭，雕壞了也不心疼，請的老師也都很好，聽說一節課要五百塊錢呢——這些都是十一出的錢。”

小誌抱著膝蓋著天，語氣出奇的冷靜：“你覺得，你要是跟你父母回去了，你還能過這樣的日子嗎？你還能繼續玩刀玩木頭嗎？”

牆角的葉空著蘋果，依舊沒出聲的聽著。

“啊不對，你去你父母家不能‘回’，因為花之盒才是你的家。”小誌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小草，“花之盒是我們所有人的家，你不是比誰都堅持這一點嗎？”

小草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好一會兒後才慢慢說：“我知道，我隻是好奇。”

“好奇什麽？好奇你父母是什麽樣的人？還是好奇他們會不會你？”

小誌側，撐著地麵靠近，輕聲說：“別好奇了，沒用的。”

他低聲說：“你想想看，連十一這樣的人都回來了——連十一這樣舉世無雙的厲害的人，都沒能在的親生父母那裏找到想要的東西，更何況是你這個笨蛋呢？”

小草默默轉頭看他，語氣平靜：“說誰笨蛋？”

這一轉頭，葉空才發現，手裏正拿著一把小刀，刀刃鋒利得很，在昏暗的夜裏閃爍著極寒極銳的。

被這刀一閃，小誌立馬慫了：“我是笨蛋。”

葉空：……

“反正……”小誌又說，“我覺得，沒什麽可好奇的。”

“別人也就算了。”他說，“像我們這種在孤兒院長大的人，難道還不明白嗎？父母也不會給你無緣無故的。”

“你因為心髒病被丟掉，我因為哮被丟掉，還有小孩因為自閉癥被丟掉，因為看不見被丟掉——什麽太窮了，什麽養不活為了孩子好才送來孤兒院……全都是借口。”

男孩的語氣出奇的寒冷，充滿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戾氣：“他們健康的孩子，聽話懂事的孩子，甚至男孩子或者孩子——在我們還是胚胎的時候，他們的潛意識就已經對我們提出了條件，而如果我們出生後不能滿足這些條件，他們的就會大打折扣甚至直接消失。”

“就像你的父母一樣。”他說，“多年前他們會因為你的病而把你丟掉，現在看你健康了又想把你要回去——可你敢確定你會永遠健康嗎？如果有一天你因為發燒冒而病複發，你怎麽敢確定他們不會再次丟掉你呢？”

男孩湊得越來越近，月與昏暗燈下他的側臉簡直像個披著孩子皮的惡魔。

“你怎麽敢對曾經拋棄過你的人產生期待？他們本就不你，所謂的無數次來看過你也隻是他們裏的謊話而已，誰能證明他們真的來過？而你卻要為了這樣貧窮又撒謊的父母，離開花之盒嗎？”

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又滿含冷的威脅之意：“我們以前不是說過，隻要十一還在花之盒一天，花之盒就永遠都是我們的家，我們永遠不會離開這裏——你現在是想幹嘛？你要背叛十一嗎？你……”

啪——

什麽東西如暗般飛過去，準的砸中了男孩的腦門。

他“哎喲”一聲猛地站起來：“是誰！”

一個兇猛回頭，在看到靠牆的人時就立刻啞火了。

“十十十……十一！”

昏暗的線裏，牆邊的環著遠遠看著他。

上半張臉沉在影裏，燈隻照亮雪白的下頜和抿直的，隻一眼就看得小誌寒直豎。

“我我我……”

“一段時間不見，你越來越會說話了。”

葉空懶洋洋的站直了，走過去在搖椅上坐下。

兩個小孩都默默的走過來站在麵前，葉空也不看他們，搖晃著發問：“最近在看什麽書？”

男孩沉默兩秒，說：“的演化。”

“還有呢？”

“……移心理學，和犯罪心理。”

葉空笑了一聲：“你要當心理專家？”

小男孩低頭用鞋底了地板，嘟囔道：“你不是也學了心理學嗎？”

“你是跟屁蟲嗎？”

“我是啊。”

“……”

葉空仰頭天，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