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明亮的侯問室，一眾犯事兒的醉鬼和醉鬼們的家屬麵前，突然出現這麽一個在夜裏室還要全副武裝的男人，簡直就像個同樣該被抓起來的神病患者。

葉空就這麽看著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再一言不發地靠牆坐下。

竊竊私語這才逐漸泛濫起來。

“是剛才那個男的吧？”

“是明星！”

“葉臻啊！大明星！影帝！”

“剛才還以為他走了，沒想到打扮這樣也要進來陪人——那個孩兒跟他什麽關係？”

“好想拍到臉，能靠近拍嗎？”

……

葉空默默又往裏坐了一點。

可還是擋不住有人小心翼翼朝這邊走過來。

不過在人影舉著手機移到鐵欄外之前，葉臻沉默的背影已經先一步挪了過來。

他從牆邊移過來，完全擋在了葉空前。

一言不發，從墨鏡上方抬起來，看向手機的眼睛卻冰涼到讓人心生寒意。

“我……我不拍就是了。”那個企圖來拍葉空臉的大叔一邊慫慫地回頭，一邊惱怒的罵了一句，“真是的，牛什麽？不就是個戲子？”

“就是。”

有其他同樣想拍照的人也附和起來。

“當明星的不就該被我們拍嗎？眼神那麽兇嚇死個人啦！”

“都來警察局了，誰知道犯了什麽事兒呢？”

“就拍怎麽了？”

有人大著膽子舉起手機對著葉臻一頓狂拍，也有人在小聲勸阻。

閃燈亮個不停，把葉臻的眼睛映得一直閃爍，可他反而收起了方才那種嚇人的神態，眼皮都沒的任別人拍。

這一切靜落到葉空耳朵，靠著牆無於衷的坐著，半晌才側頭看了一眼那擋在眼前的背影。

蓬的橘發在燈下燦燦的發著，簡直像頂被模糊了邊緣的太。

可他背影一不，又像一座夜裏沉默的山。

葉空漠然凝視著他，好半天突然低聲說：“葉臻，你是不是狂啊？”

“……”那背影眼可見的一僵那個，可他依舊沒說一個字。

葉空靠著牆，偏著頭，保持著這樣漠然而又懶洋洋的姿態凝視著他，漫不經心地繼續道：“你不會以為你這樣做能誰吧？明明是在給我添麻煩，你看不懂嗎？”

“……”

“這些人要是拍到我的臉，然後發到網上去，你猜我會被你的罵什麽樣兒？”

“……”男人背脊繃得筆直，半晌才發出僵的聲音，“我不會讓他們拍到你的。”

“可你不來不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葉空微微傾，手肘擱在膝蓋上，掌心托著臉，連匪夷所思都表現得很冷淡。

而被注視的人卻好似有鋼針紮一樣痛苦又不自在，渾僵如剛剛凝固的雕像，說話也不太連貫。

"對不起。"

他先是道歉，卻又繼續用道歉的語氣輕聲說，“但我想來。”

葉空愣了一下。

半晌，慢慢把視線收了回去，就像外麵坐著個陌生人一樣，懶得再和他流，靠著牆閉上了眼睛。

鐵欄，被完全覆蓋在影裏的漸漸昏昏睡。

鐵欄外，戴著帽子口罩的怪男人一不地坐在那兒，墨鏡下的眼睛始終冷靜明亮的睜著，活像個被寫好程序的機械守門人。

不知過了多久，葉空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可當從吵吵嚷嚷的聲音裏醒來的時候，又看到侯問室牆上掛著的時鍾，顯示時間才過去了四十幾分鍾。

循著吵鬧的人聲，從葉臻後微微偏頭看出去，本以為是哪個二百五又犯事兒被抓進來了，卻沒想到一連看到好幾個人。

“喲。”

人走到鐵欄外麵，在葉臻的背影旁蹲下來，對齜牙一笑：“怎麽被關起來了？機會難得，要不要在牆上寫個‘葉十一到此一遊’啊？”

葉空：……

漠然的瞅著眼前的人：“你皮了？”

“……”曲霧聳了聳肩，笑嘻嘻的一聲不吭的就把擋在葉空麵前的葉臻給用力開了。

一個歪斜險些直接倒地的葉臻：……

“這麽新鮮的驗，我當然要來陪你才行。”

曲霧取代了葉臻的位置，麵對盤而坐，同時湊過來的還有林心舟、周頌、甚至魏知與和許泱。

在錦繡堆裏長大的爺小姐們顯然沒來過這種地方，眼底多多都帶些新奇。

林心舟拉著鐵欄桿，一臉好奇的往裏麵張：“我給住院的姥姥陪過床，還從來沒有陪過牢呢，真有意思。”

葉空：……

曲霧不樂意了，糾正道：“什麽陪牢？十一這不是坐牢好吧？這暫時拘留，天亮就能出去了。”

“那不都一樣？反正是被關起來了，我家雖然警察多，但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監獄呢。”

葉空：……

“你有沒有點常識？都說這不是監獄了！”曲霧有點冒火了。

“不就是個順的說法嗎你急什麽？”林心舟也不高興了。

兩人就這樣在葉空麵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

葉空：……

原本還帶著點睡意的眼睛徹底變清醒了，然後又從清醒變得麻木。

直到兩個人被許泱一把推開。

許大小姐那張變不驚的臉映葉空視野。

隻見上下打量了葉空一眼，就在葉空以為會說點靠譜話的時候，從兜裏掏出了手機，對葉空發出禮貌的詢問：“可以和你拍張照嗎？我想紀念一下。”

葉空：……

一分鍾後，五個人一起在鐵欄外，同時對著鏡頭出微笑，並舉起了剪刀手——許泱甚至麵無表擺出了“點讚”的手勢。

而在照片的中心，鐵欄的葉空一人坐在影裏，正一臉麻木的看著鏡頭。

一眾齜牙的笑臉和歡快的剪刀手中間，活像個獨自欠債八千萬的冤大頭。

·

在鐵欄外拍夠了“遊客照”後，幾個人就地坐了下來。

曲霧和林心舟帶了零食，嘩啦啦的倒在地上挑來挑去，還問葉空要不要，葉空隻能回以沉默。

接著又是許泱拿著本子來問要不要下五子棋，葉空依舊回以沉默。

許泱也不在意，把本子收起來，突然又跑出去了。

周頌拿著手機在玩遊戲，時不時跟葉空炫耀一下他的技和勝率。

魏知與這個萬年工作狂則戴著眼鏡抱著筆記本在一邊敲個不停。

吵吵嚷嚷，嘰嘰喳喳。

葉空坐在昏暗中，視線漫無目的的從他們上掠過，有個問題逐漸在心裏型，可有點懶得問出來。

因為覺得能預料到答案。

但……

“你們是不是有病？”葉空又在罵人了。

“吵死了。”

說：“有這時間不在床上好好睡覺，跑來坐冷地板幹什麽？”

“都說了很新鮮啦。”林心舟轉頭朝做鬼臉，“那幾張照片我要永久珍藏，最好是在咖啡店裏讓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到！”

葉空：……

轉回腦袋，不再說話，外麵的人卻毫不在意，自己玩自己的，聲音吵鬧，卻並不刺耳，隻是讓夜裏的空氣都變得溫熱起來。

幾分鍾後，許泱回來了。

手裏抱著一個圍棋盤。

漠然如雕塑坐在影裏的葉空突然眼神一，視線不由自主地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