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泱在和周頌下棋。

雖然一開始周爺滿口都是“我才不要找”，但最後在許泱一眨不眨的視線裏，他還是妥協了。

葉空就這麽靠在牆上，聽著、也不得不用餘看著，兩人在自己邊不過一米的距離下起了圍棋。

顯然，周頌的棋品相當不流，每次思考的時間過久，還大呼小，不就試圖悔棋。

“哎呀！我下錯了！是手誤！你讓我重下！”

……

第三次聽到這聲嚎的時候，葉空額角有青筋輕輕一繃，幹脆把腦袋偏向一旁，閉上眼睛就當自己是個瞎子和聾子。

好在這樣的折磨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周頌的棋藝顯然相當一般——不，在葉空的耳裏，他本就沒有棋藝這種東西，就算有，那也是屎。

所以不到三十分鍾，這局棋就飛快的結束了。

葉空不著痕跡地吐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吐完，下一位上場了。

“我來我來！”林心舟咬著地瓜幹坐到許泱對麵，“我也是跟爺爺學過一丁點圍棋的！覺我有點天賦，讓我來跟你切磋切磋。”

於是接下來三十分鍾，就如同時重現一般，葉空又回到了地獄。

“你為什麽吃我的子？”

“我為什麽不能吃你的子？”

“我好像下錯了，你可以還給我嗎？”

——屬於林心舟的三連問源源不絕的落地，連一旁圍觀的醉鬼家屬都忍不住一陣嫌棄。

“哎呀你這下的是個什麽東西！不會下就不要上嘛！規則都沒搞清楚！”

“我怎麽不清楚了？我隻是手生了！這盤就當我練手，下一盤我肯定就練了可以發揮真實水平了！”

……

林心舟信誓旦旦。

許泱居然也平靜如初，除了堅決不許對手悔棋以外，全程都毫無波，林心舟飛快輸掉一局後，說再來一局竟也答應了。

葉空：……

葉空從鐵欄裏手，把曲霧帶來的薄毯一點點扯進來，然後鋪在地上，幹脆背對著門外側躺下來，沉下心準備睡大覺了。

·

許泱隨攜帶的並不是什麽好棋，街上隨都可以買得到，棋子質普通，棋盤也很一般，不太需要養護，隨便糟蹋也不會心疼。

可這樣的棋也有一個特點——大眾。

非常大眾。

大眾到，棋手落子時，棋子和棋盤隨隨便便一，就能引發出無數相應的畫麵浮現在腦海。

清脆如石子的聲音。

每一下都猶如水滴墜落湖麵，驚起漣漪環環，無風也如起風了。

葉空蜷著，抬手極不耐煩地捂住耳朵，卻還是掩不住那清脆寧靜的聲音。

·

“黑子先下。”

“棋子圍出的叉點為目，棋局結束時目數多者為勝。”

“不打比賽，就不講究那麽多規則，下就完了。”

“你很有天賦，但才練這麽點時間就想贏我，未免也太傲慢了。”

“你確定要以我為目標？不是我吹牛，我要是認真起來可能會是世界第一呢。”

“下棋好玩嗎？”

“你思考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我們要不要試試用國際賽場的規則來下？我攢錢買個專業裝備。”

“你今天又去哪兒下棋了？明天記得帶上我。”

“棋品見人品，今天和你下的那個顯然是個無賴，每次都卡時間。”

“老城區的棋室都被你殺穿了，你還要去別的區嗎？”

“我把自行車修好了，帶你去找新的棋手，聽說在新城那邊。”

“我們已經很久沒對弈過了。”

“最近下圍棋的小孩兒越來越多了，好的，我小時候就希能開一家超大的連鎖棋室，讓圍棋變得流行起來。”

“你要和我下棋嗎？”

……

那些聲音逐漸變得微弱，而在腦海裏響亮起來的，是棋子落下的噠噠聲。

葉空已經分不清那靜到底來自哪裏了。

也或許是現實與記憶的叉。

就猶如棋子所落之，也總是棋盤的叉點一樣。

噠、噠、噠……

在花之盒的天臺上。

在夕滿窗的孤兒院棋室裏。

在人堆擁嘈雜不已的棋院。

甚至在老城區樹木參天的路邊。

……

噠——

“你贏了，葉十一。”

年坐在對麵，抬頭對笑了笑，可那笑容很勉強。

霞落在他眼睛裏，幾分傷心幾分落寞。

“我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你以後，還會繼續下圍棋？還會覺得圍棋好玩嗎？”

年眼裏藏著幾分狼狽的歎息，卻用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的笑意掩蓋起來。

但彼時的葉空，卻的確覺對那盤棋覺到一陣乏味。

孩的眼珠就像無機質的黑玻璃珠一般，映照著對麵人的神，然後輕描淡寫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

抬手無聊的了滿棋盤的落子，不分黑白地全都掃進了棋罐裏。

“但我暫時不想下了。”

“因為當世界第一，是最無聊的。”

·

林心舟第二局當然也輸得很快。

悻悻退下後，接著上場的是魏知與。

魏爺顯然比前麵兩個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不但沒有大呼小，還讓原本下棋如飛的許泱放緩了落子的速度。

不過他也沒能撐太久，三十幾分鍾就結束了。

魏知與平靜下場後，居然換了明人一般在一旁的葉臻。

許泱來者不拒，甚至看也不看對手是誰，這一次用了快一個小時才解決掉葉臻。

明顯知到好奇的眼神，葉臻簡單解釋道：“我爸喜歡下棋，我也學過一些。”

許泱點了點頭。

眼看這一圈人都下完了，而曲霧是半點不會，長出一口氣，正要把棋盤收起來，卻突然見一個人挽著袖子在對麵坐下。

是那個李欣欣的醉鬼家屬。

方才也是在旁邊，一邊觀戰一邊罵罵咧咧，不是嫌棄這個棋品差就是嫌棄那個棋藝垃圾，這會兒居然自己上場了。

“小朋友，你不知道吧？如今那個紅遍全世界的天才棋手原野，就是從我們花盒縣走出去的！”

人一邊挽袖子一邊對齜牙一笑，“喜歡圍棋，那你來花盒可算是來對了。”

“別的城市在街頭小巷裏下象棋的時候，咱們花盒的圍棋室可已經開遍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