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線愈發深濃,火燒云拉扯出天邊絢爛霞。

大概是最近太過忙碌，外加意外骨折，維持一下午久久不外泄的緒突然決堤,哭過后，今兮毫無防備地在賀司珩的懷里慢慢眠。

等呼吸漸穩,賀司珩才緩緩松手，退出病房。

甫一轉,見走廊不遠,周橙站在那里,面容焦慮,像是在等他，又不像。

“阿珩哥哥。”他。

賀司珩走過去，“怎麼在這里？”

周橙目掠過他，落在閉的病床門外,“……還好吧？”

賀司珩：“還好。”

周橙眼里有希冀,“那下周的選拔，是不是還能參加？”

思索幾秒,賀司珩給出答案：“醫生的建議是，最好臥床休息，大概率,不能參加。”

周橙的眼，瞬間黯淡下去。

“不能參加了嗎？”

“不參加，你就了一個競爭對手,對你而言，是好事。”

“我才不想用這種方法獲勝,我想贏的堂堂正正的。”

賀司珩安靜看著,神疏淡。

等說完這句話,角極淡地勾起一抹笑：“不錯。”

他年時就寡言語，偶爾關照，也不過是因為是他好友的妹妹。年后，話更，周像是隔了層真空，想靠近，卻找不到方式。

這還是第一次，他對自己笑。

周橙有些恍惚，心里涌起一片酸。

“我……但我不想去國外，我現在國待著。”

“出國對你的未來，有很大的幫助。”

“可是到了國外，人生地不的……”周橙思緒渙散，說話也變得沒什麼邏輯，到最后，吞咽下那抹酸，直截了當地說，“我和今兮說過，如果出國的是，十個月……大概率，你倆會分手。我問，前程和你，選哪個。”

安靜一會兒。

周橙眼定在賀司珩的臉上，“你知道的選擇嗎？”

賀司珩眼波無瀾，“我希選前程。”

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周橙的心底猛震，不敢置信：“你不是喜歡嗎？你舍得讓離開你那麼久嗎？”

賀司珩眼神寂定，“不舍得，但是周橙，是今兮，是為了自己活著的，不是為了我而活著的。學了這麼多年的芭蕾，難道要因為我，而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嗎？那前面的十幾年，有什麼意義？”

周橙眉尾下耷，整個人宛如一只喪家犬。

原來如此。

終于明白自己輸在了哪里。

比喜歡。

今兮不一定比得過。

可是比喜歡。

今兮比更甚。

前者是旁人。

后者是自己。

在喜歡賀司珩這條路上，周橙走的太久了，將自己迷失在這片茫茫霧海中。以至于，都忘了，有人的能力很重要，別人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自己。33小說網

“阿珩哥哥，你知道嗎，你是第二個和我說這些話的人。”周橙涼薄一笑，“第一個，是今兮。”

賀司珩眉梢輕挑，“是嗎？”

周橙點頭：“嗯。”

“我就不進去看了，反正，我和關系不怎麼樣，連朋友也算不上。”頓了頓，輕聲嘟囔，“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會莫名其妙地來醫院，估計是哪神經搭錯了……”

“你讓好好養傷吧，下個腰怎麼就能傷了呢？對了，是什麼病？腰間盤突出？”

賀司珩淡笑，糾正：“肋骨骨折。”

周橙：“哦……反正，讓好好養傷吧，我先走了。”

-

今兮在病床躺了幾天。

好在就在市立第一醫院，省的賀司珩來回跑，偶爾閑暇之余，他就能過來看看。

今兮大多數時間都在發呆，小部分時間，是賀司珩來，滴滴的訴苦，順便，再用那雙瀲滟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連眼神都在勾人。

“賀司珩。”

“嗯。”

“你能在家穿白大褂嗎？”

賀司珩剝了瓣橘子，塞里，“怎麼？”

今兮張，沒咬橘子，舌尖，過他的指節，眼尾溢出人的笑，“哥哥，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制服？”

“知道。”

“我還知道有個詞，病床play。”

“……”

今兮氣結，一口咬住他手指。

半天，也不見他表有任何變化。

“呸！”

吐開。

他白而修長的指節，有明顯的齒痕，脹起。

今兮心里升起抹愧疚，“……疼嗎？”

“能干的，以后換個地方咬。”賀司珩面清淡，不急不緩地說。

今兮沉默半晌，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換個地方”是哪個地方后，耳彌漫著紅暈。

比起人。

他才是更勝一籌。

今兮惱怒，惡狠狠的眼神剜他，正準備開口。

忽然，病房門外有腳步聲傳來，醫生過來查房。

醫生名萬樟，是賀司珩的大學室友。大學時期，學校不生追賀司珩，可賀司珩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們。他曾以為賀司珩不近，后來——

后來才知道，賀司珩十八歲人禮時，收到了一份大禮，一只黑天鵝。

遍地都是白天鵝，唯獨黑天鵝獨一無二。

萬樟看二人的眼，帶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倆了？”

賀司珩：“沒有，進來吧。”

今兮也收起剛才的表，微微笑：“萬醫生。”

萬樟過來給今兮做了個簡單的檢查，“沒什麼大問題，今兒個就能出院，在家里靜養一陣子就行。”

今兮：“真的嗎？”

萬樟：“嗯。”

但今兮的表，似乎有話想和他說。

萬樟眼睫低垂：“是有什麼擔心的嗎？其實你可以問你家這位的，他雖說是燒傷科的，但是這些基礎的東西，都懂。他上學的時候年年拿一等獎學金。”

今兮當然知道。

因為那些獎學金，都被他用來買子，送給了。

今兮問：“我今天能跳舞嗎？”

萬樟顯然沒料到會問這個問題，很快給出否定答案：“不能，你需要靜養。”

今兮說：“我知道，但我今天有個選拔……你可以理解為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比賽，我必須要去參加。”

萬樟的語氣沉下來，那是種醫生對待不聽話的病人的苛責，“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可能需要再次和你強調一點，你現在的，如果進行劇烈運，況會變得嚴重。”

今兮態度強：“如果我非要去呢？”

萬樟：“你的會吃不消的。”

今兮：“鎮痛劑。”

萬樟一愣。

說：“可以打鎮痛劑。”

“你要對你的負責。”萬樟面嚴肅，他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賀司珩，“你不說點什麼嗎？任憑這樣？”

今兮眉間褶皺明顯，“這是我的事，你問他干什麼？”

萬樟著怒氣，“今兮，你不要拿你的開玩笑，不要因為一次舞蹈比賽，而葬送你以后的舞蹈生涯。”

今兮心平氣和地和他通：“我查過很多資料，有很多舞者和我一樣肋骨骨折，帶傷跳舞，結束后，修養一陣子就好了，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萬樟一臉無法通。

賀司珩盯著握拳的手，終于開口：“能開鎮痛劑吧？”

萬樟瞠目，“你干什麼？”

賀司珩對上他的眼，淡聲：“能開嗎？”

……

到最后，萬樟還是給今兮打了鎮痛劑。

末了，他叮囑：“要是真的忍不住，就停下來，不要拿你的開玩笑。”

今兮：“我知道，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萬樟笑意牽強：“你要真有分寸，就不會讓我給你開鎮痛劑了。還有你——”他話鋒一轉，指責賀司珩，“你這是助紂為你知道嗎？”

賀司珩淡淡“嗯”了聲。

他下午還要上班，沒法送今兮去舞團。

讓司機從家里過來，接去舞團。

住院部二十三樓下去，今兮如螻蟻般渺小。

賀司珩雙手兜，表始終冷淡。

一時寂靜。

久到萬樟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賀司珩說：“我反對，有用嗎？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守在邊的，這會兒能裝乖，說不定出院回家的路上，就能讓司機送去舞團。”

他太清楚的格了，我行我素，固執己見。

正是因為如此，和家里的關系，始終焦灼，始終無法破冰。

他不想當人生中的反派，他只想永遠站在這邊。

萬樟敲鍵盤的手一頓，“阿珩。”

賀司珩說：“我就想過得開心點兒，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萬樟默了好一會兒，“萬一因此出大事兒呢？肋骨骨折確實是小病，能自愈，但是這不是胡來嗎？”

賀司珩攤手，臉上淌出無奈的笑：“那只能麻煩你，到時候住院、手，你可得多多關照。”

“……”

……

南城芭蕾舞團此次的出國進修選拔，陣仗頗大。

評委，不止是團首席，還邀請了國際芭蕾舞大師，也就是此次出國進修的芭蕾舞團——世界頂級芭蕾舞團，最年輕的首席。

一字排開，還有幾張生面孔。

他們坐著的位置前，有標簽——現代舞、古典舞。

沒到表演的人，在走廊外議論。

“這次怎麼還來了現代舞的人？”

“古典舞的不也來了。”

“不是出國進修嗎，怎麼來了這些人？奇奇怪怪的。”

“你們不知道嗎，舞團去年沒怎麼掙錢，今年要接商務活，說是有個地方臺要辦個舞者競技秀節目，咱們舞團，要出個人。”

“真的假的？你從哪兒聽來的？”

“就那天開會，我去的比較早，聽到團長和藝總監這麼說。”

“……”

“……”

作為國頂級舞團，南城芭蕾舞團的收效并不好，每年演出的紅利，都不夠日常開支的。雖說政府年年撥款，但是遠遠不夠。團上下，每個人的年薪加起來，都不是個小數目，更何況日常開支，哪哪兒都要錢。

有商務活，對團而言，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誰會被選去參加這個節目。

周橙問：“出國進修的人還要參加這個節目嗎？”

“肯定不了啊，我聽說，是選排名第三的人去，水平高，不會給咱團丟人，說不準奪個冠軍，還能給咱團提升知名度！贊助費不就來了嗎？”

周橙了然點頭。

舞房的門開了，許柚出來。

表演結束，眉開眼笑，看得出來，剛才表現得不錯。

里面傳來聲音。

“下一個，今兮。”

“請假了來不了，再下一個，周橙來吧！”

周橙從位置上站起來，脆生生地應：“來了。”

話音落下，臉上的笑陡然僵住。

樓梯口。

本該在醫院待著的今兮，卻出現在了這里。

周橙怔住，狐疑地盯著，語氣驚奇：“你怎麼來了？”

今兮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笑了笑：“我來跳舞啊，怎麼？”

肩而過時。

的手被拉住。

今兮抬眸，循著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

周橙低聲音：“你不是要靜養嗎？”

今兮說：“醫生說可以跳舞。”

周橙目駭然：“什麼？你……恢復好了？不應該啊，阿珩哥哥說了，你這陣子都不能跳舞。”

今兮皺眉：“你和賀司珩聯系了？”

周橙迎著的視線，“對，怎麼？我和他認識二十多年了，有聯系不行啊？”

“沒說不行，只是還是第一次見你因為我的事和他聯系。”今兮聲音不高不低，“怎麼，關心我啊？”

“誰、誰關心你，別胡說！”周橙漲紅了臉。

“那就松手。”今兮眼睫輕抬，回手，往舞房走，走到門邊時，背對著周橙，平鋪直敘的語調，說的話卻異常囂張，“你信不信，就算我帶傷跳舞，我也能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