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第43頁
秦玄策面稍緩,勉強對這個回答滿意了。他看了阿檀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把這個茬揭過去了,再換一個:“那好,你來說,不安分待在家中,跑出來作甚?”
“呃?”阿檀心虛地著角,小聲道:“見天有些冷,怕二爺著涼了,出來給二爺送件裳。”
周行之坐在旁邊,本來端起茶杯要喝,聞言“噗嗤”笑了:“是,天冷的,玄策最怕涼了,玄策,你家幾時多了一個如此的小娘子?”
外頭太明晃晃地照著。
秦玄策面無表:“嗯,我的裳在哪?”
阿檀把頭埋得更低了,聲音也更小了:“裳……在馬車上。”
“馬車在哪?”
老錢站在下首,了汗:“馬車停在登云樓下。”
秦玄策不聲,朝阿檀勾了勾手指:“過來。”
阿檀直覺有些不妙,著頭皮,蹭過去一點點。
秦玄策指了指窗外:“自己看。”
此樓以“登云”為名,臨水而建,峻宇高檐,若蒼鷹俯仰江畔。
秦玄策所在的房間是登云樓的最高,也是位置最好的地方,憑欄,一江碧水、遠山青黛,一覽無,更可見楊柳岸邊游人看花、來來去去,景如畫。
風景蠻好的。
阿檀看了半天,沒看出所以然,茫然地回秦玄策:“看什麼呢?”
小眼神特別無辜。
秦玄策差點氣笑了。
周行之把茶杯放下,一臉促狹:“小娘子,你沒發現嗎?這邊窗口下去,外頭的形瞧得清清楚楚,你家二爺方才就坐在這里,看著你從江岸東邊走到西邊、再從西邊走到東邊,來回好幾趟,若不是出事了,你這會兒大約還在溜達著玩耍吧。”
雖然隔得遠,看不太清容貌,但阿檀的段婀娜多姿,春意無限,特別惹眼,周行之無意中瞥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后回過頭去,就發現秦玄策的臉不太妙了。
大將軍生嚴苛,不茍言笑、不近,但那時候,卻盯著人家小娘子看了許久,還看出了一臉怒意,讓周行之十分稀罕。
“馬車停在登云樓下,人卻不上來,在外頭瞎逛,玩得開心嗎?”秦玄策繼續問。
阿檀難得貪玩一次,就被人抓了個現行,撲撲的臉蛋“刷”的一下變紅通通,連耳朵尖都在冒熱氣,嚇得結結的:“我、我、我……”
“你什麼!”秦玄臉板著臉,沉聲道,“你既是我的丫鬟,不在府中安分做事,公然欺上瞞下,花言巧語尋了名目出來游,還在外頭莽撞生事,你可知罪?”
阿檀的眼眶紅了。
周行之看不過去,出言勸阻:“快打住,這可不是你手下那群魯漢子,如此滴滴的小娘子,怎麼能這般責備人家,你也太不知趣了。”
秦玄策全然不聽勸,怒道:“這丫鬟膽大妄為,今日若不是我在當場,定要被人辱罵毆打,折損我的面……”他話說到一半,倏然收住,怒視阿檀,“你為什麼又哭?”
阿檀站在那里,那朵藏在袖子里的芍藥花被攢在手里,來去,已經爛了,抵著頭,眼淚叭嗒叭嗒地掉下來,很快沾了襟,聽了秦玄策的話,眼淚不但沒停住,反而流得更急了。
哽咽著,小小聲地道:“我、我除了上回去了一次大法明寺,就再也沒有出門看過這世間風景,只因今天是我的生辰,一時難忍,這才犯了糊涂,傅大姑娘說得對,我連一朵芍藥花都不配戴在頭上,我這樣的奴婢,原本就該安分守己,是我錯了,二爺息怒,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行之一拍桌案,大聲道:“豈有此理,如此佳人,只有芍藥不配你,豈有你不配芍藥之理,你家二爺是個沒心沒肺的……”
“周行之!”秦玄策一聲斷喝,目如劍,差點把周行之死。
周行之馬上改口:“但他說的話你還是要聽一聽,日后都改了吧。”
秦玄策果斷地對周行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周行之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
“對,你,快走。”秦玄策直直地盯著周行之,一字一頓地道。
雖然周行之與秦玄策多年至,但秦玄策變起臉來,煞氣駭人,他也是有點發怵的,沒奈何,只得笑著罵了一聲“忒不講理”,站起來,很干脆地離去了。
老錢見勢不妙,早就自己滾下去了。
阿檀還在啜泣,哭得好不可憐,鼻子尖都紅了。
秦玄策咳了一聲,聲音低了幾分:“不就哭哭啼啼,你這病很要不得,趕給改了。”
阿檀咬著,用袖子抹了抹眼淚,但怎麼也抹不干凈,轉眼間袖子也了。
的睫特別長、也特別,尾梢微微地翹了起來,沾染了春,著,簡直是在人的心尖上。
秦玄策有些不自在,站了起來,走到門外去,了人過來,在那里不知道吩咐些什麼。
阿檀氣,自己一個人也能在那里搭搭地哭了半天,整個人仿佛是水做的,眼淚怎麼流也流不盡。
頃,登云樓的伙計捧著炭匣、茶釜、羅合、水甌、高碗等上來。方才秦玄策和周行之喝茶喝了一半,伙計們便將殘茶撤了下去,重新支起紅泥小爐、端出了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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