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貴妃是個弱骨的人，高宣帝平素就的小意溫存，得帝王恩寵多年，在蕭皇后面前還是執規守禮，任何人都挑不出一錯，兼之的兒子犯了過錯，剛剛被高宣帝貶為庶人，如今更是謹慎。

一面用森冷的目警示兒，一面笑地對蕭皇后道：“皇后娘娘在上面坐著呢，豈有小孩子家說話的份，是我平日失于管教，皇后見笑了。”

蕭皇后早已經習慣了杜貴妃的圓做派，聞言只是笑了笑：“云都天真爛漫，就隨便說說，有什麼要。”

云都公主賭氣地撅起了，把臉別開了。

阿檀坐在那里愈發心慌，左右不時有目掃過來，或是探究、或者好奇、或是羨慕，不一而足，的手都有些抖，藏在袖子里握得的。

太子妃見狀，輕輕地拍了拍阿檀的手，低聲笑道：“怕什麼……”

抬起手，往承臺那邊指了一下：“只要有那人在，誰也不敢看輕你，只管大膽一些。”

秦玄策坐于高位，儼然眾臣之首，正與太子說話，他不經意地抬起眼，看見太子妃與阿檀一起過來，遠遠的，他笑了一下，舉杯示意。

阿檀臉上一陣發熱，扭扭地把頭轉開，當作沒看見。

頃，樂聲稍止，有藝人上前做耍雜之戲。

一壯漢持三丈長竹竿，直立于肩上，一輕如猴，攀爬其頂，做羅天之舞，折腰屈，騰移挪轉，若無骨。

又有左右懸空拉起細長繩索，二人持劍，躍于繩索上，互相搏擊，繩索不勝其重，抖抖，搖來晃去，二人如浮羽，粘附其上，劍氣縱橫，揮灑自如。

再有老者上，雙手縛于后，先以空口吞劍、又復噴火而出，俄而，火勢大起，老者淹沒火中，眾人正驚嘆間，又聞砰然一聲巨響，連人帶火消失不見。

又有耍大雀、馬上技、車上桿、疊羅漢等，魚龍曼衍，百戲諸呈，令人目不暇接。

旁人猶可，唯有阿檀，生平未見此景，看得眼睛都直了，張之還捂著，小聲地驚呼，興得整張臉都紅撲撲的。

方才還埋怨秦玄策帶過來作甚，這會兒心里又歡喜，覺得這個男人居然如此心意，實在難得。

隨后，耍雜戲畢，一聲玉笛起，鼓樂笙簫皆響，有舞姬數百人魚貫而至，做霓裳羽舞。

舞姬者，著云霧綃、浮帛，做天魔妝，袖拂，似山間，云蒸霞蔚、風煙來去，又似月中天，天飄搖，素凌空，不似在人間。

阿檀正看得目曠神怡間，有人在后面拉了拉的袖子。

回頭看了一眼，是跟在太子妃邊的一個尚宮姑姑，此時低了聲音對道：“蘇娘子，有安氏宮人在后面等候，您是否要見一面？”

阿檀又驚又喜，有些不太敢相信，結結地道：“真、真的嗎？”

太子妃微微側過頭，面上含笑，輕聲道：“這是大將軍的意思，既然你進宮來了，就和家人見上一面也無妨，快去吧。”

阿檀激萬分，那邊再彩的歌舞這會兒也完全不放在心上了，向太子妃行了禮、道了謝，急急起跟著尚宮姑姑去了。

繞過承臺下廊階，到了鄰近的一偏殿。

掖庭令恭敬地站在殿外，見阿檀過來，躬作揖：“姑娘來了，這邊請。”

曾幾何時，阿檀對著掖庭令是要下跪行禮的，如今卻截然相反了。

尚宮姑姑和掖庭令候在門外，阿檀自行進去，果然看見安氏在里面等，阿檀用抖的聲音了一聲“娘”，一頭扎到安氏的懷中。

安氏也是激，兩眼含淚，道：“如此中秋佳節，我們母又能得團聚，實在是上天眷顧，我的心肝，快讓為娘好好看看你，你有沒瘦了？”

拉著阿檀的手，看了又看。

今天因著宮赴宴，阿檀不敢怠慢，刻意打扮了一番，秦玄策為置辦的那許多錦華服終于派上了用場。

穿了一合歡對襟錦紋襦，上面繡滿繁枝海棠，朱紅碧璽寶石為花蕊，外面披著煙羅霞大袖衫，袖口綴以金線鳥雀，拂間，似雀躍海棠枝，烏云般的青梳高高的發髻，簡單地佩了一盞重瓣珍珠蓮花冠，顆顆珍珠皆有拇指大，渾圓潤澤，在燈下流溢彩，襯得阿檀整個人如同璀璨明珠，艷奪目。

這一華貴妝扮，直把安氏看得目眩神移，驚道：“聽掖庭令大人說，你討了大將軍的歡心，盡榮華富貴，我原本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莫非是真的？”

阿檀臉上一陣發燒，答答的，囁嚅道：“我先前陪大將軍去了一趟涼州，其間種種因緣巧合，也算患難與共，因而生，倒不是屈節獻。”

遂將涼州之行的形說予安氏知曉。

安氏一邊聽，一邊驚嘆，聞說阿檀要與秦玄策共赴生死之際，氣得打：“你這沒良心的孩子，這番莽撞行事，心里只有你的大將軍，難道竟沒有為娘，你若有什麼三長兩短，獨留我一人，又我怎麼活得下去？”

后面，又說到突厥人舉兵攻城，安氏嚇得直念佛，再說到武安侯率部來援時，安氏倏然變了臉，抓住了阿檀的手，急促地問道：“傅侯爺？阿檀，他當時見到你了嗎？”

安氏的手掌冰冷而，好似出了許多冷汗，還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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