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的臉更淡了：“你日日和二爺歡好，怎麼能不喝避子湯，之前是我病著，顧不到這頭，今兒我把話放在這里，從此后，你若有服侍二爺，事后須得馬上服用下去，一次都不能斷。”

阿檀的臉皮兒本來就薄，大約風吹吹就要破的那種，如今被秦夫人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說了一通，強烈的恥之猛地涌了上來，眼睛一陣發黑，子晃了一下，幾乎要跌倒。

幸而陶嬤嬤年紀雖然大了，手腳還是利索的，趕過來，一把將阿檀扶住了：“快站穩了，好好聽老夫人說話。”

阿檀慘白著一張臉，強忍著憤，帶著一點啜泣的聲音：“我不會、我沒有……”

秦夫人并未搭理阿檀，筆直地坐在上首，看了看左右：“你們別在心里說我不近人，哪怕是尋常百姓家，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二爺的夫人還未進門，斷沒有讓一個通房丫頭搶先一步的道理，你們說，是與不是？”

左右都在賠笑：“老夫人仁慈，也是為了這丫頭著想，怎麼說是不近人呢，沒來由。”

秦夫人點了點頭，又把目落在阿檀上，道：“阿檀，來，你自己說，我這樣算是為難你嗎？”

阿檀渾力，幾乎整個人都靠在陶嬤嬤的上，眼中含著淚，如同風中弱的花瓣，輕輕地抖著，卻說不話來。

但秦夫人面無表，直直地盯著，目人。

阿檀掙扎良久，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半夏端著藥碗已經半天了，也忍不住出言勸說道：“阿檀姑娘，你還是快喝了吧，干耗著有什麼意思呢，這是濟春堂開出來的方子，溫良平和，不是那種虎狼之藥，你既然自己說了，不會、也沒有，那就算喝了，又有什麼要的呢？”

將碗又遞過去了一些，直接懟到阿檀的面前。

阿檀沉默了半晌，終于拗不過，抖著手，接過藥碗，慢慢地喝了下去。

這藥涼了，極苦，那種味道從口中流下去，幾乎刺痛咽。

秦夫人眼看著阿檀把藥喝下去了，滿意地頷首：“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本不該這般折騰，你能懂事就好，也不枉我提攜你的一番苦心。”

又轉而對陶嬤嬤道：“陶家的，我方才已經說過了，以后你盯著點，這丫頭的避子藥斷斷不能了，若出了什麼差池，我可饒不了你。”

陶嬤嬤低頭應諾：“是，老夫人。”

秦夫人發作了一通，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施施然起，帶著一干奴仆走了。

阿檀還呆呆地站在那里，陶嬤嬤急急了兩個小丫鬟過來，一起扶著坐下來。

阿檀的臉過于難看了。

小丫鬟有些擔心：“阿檀姐姐，你若是不舒服，我們去大夫來看看。”

“別鬧。”陶嬤嬤低聲喝止住了，“老夫人剛剛給賜下的藥，你們現在去大夫，這不是明擺著和老夫人作對，要作死嗎？”

小丫鬟了腦袋，不吭聲了。

阿檀抖了抖，回過神來，勉強笑道：“我不礙事的。”

陶嬤嬤拍了拍阿檀的手，竭力想要安：“你別在心里埋怨老夫人，這高門大戶人家的通房丫頭，都是這樣，若不防范未然，總不真的懷上了，又你打掉，那才是造孽。”

避子湯藥的苦味濃郁黏稠，久久地彌漫在口腔里，令人作嘔。

阿檀用袖捂住，虛弱地道：“我知道，規矩如此，老夫人并未苛待于我，我沒有什麼可埋怨的，我是秦府的奴婢，無論主子如何安排，我都要生著。”

口悶悶的，一陣翻騰，差點想要吐出來，生生地咽了一口唾沫下去，輕輕地問道：“嬤嬤，你原來說過的，我若是攢夠了銀子，就可以替自己贖，這話還作數吧？”

陶嬤嬤呆了一下，嘆了一口氣，勸道：“唉，你這傻孩子，說什麼賭氣話，二爺那麼疼你，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把二爺伺候好了，等到將來主母進了門、生了嫡子，你就不用吃這個苦頭了，好日子在后面呢。”

阿檀覺得口越來越難，那藥太苦了，苦得想哭，急促地了兩下，低聲道：“嬤嬤，我不舒服，想去歇著。”

陶嬤嬤知道阿檀素來怯，也沒奈何，急忙小丫鬟過來扶。

阿檀卻擺手：“我回自己房里歇，你們忙去，不要管我。”

這會兒倒是真心實意地激陶嬤嬤，當時若不是陶嬤嬤固持己見，秦玄策也不會把的舊房間給留在那里，似今天這般，躲都沒地方躲去，豈不尷尬。

拒絕了小丫鬟的跟隨，一個人恍恍惚惚的，出了秦玄策的房間，回到自己隔間的小屋去了。

進去就關上門，無力地倒在地上，“哇”的一下，嘔了出來。

第47章

從膛到嚨口, 翻江倒海般地搐，吐出來的，先是黑的藥湯，后面是一團黃的漿糊, 再然后是清清的酸水, 最后實在沒什麼可吐了，還是在不停地干嘔, 怎麼都控制不住, 幾乎窒息。

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下來，吐著、吐著, 哭了起來, 還不敢哭出聲, 咬著袖子，不停地著, 眼淚越流越急，臉都糊了，袖子打了一片。

傷心又委屈、恥又狼狽，種種滋味在心頭錯著, 就如同剛剛嘔吐出來的藥，苦、腐爛、酸敗，陷到泥濘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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