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第120頁
……
過了良久、良久,阿檀才緩過勁來,還是難得很,但忍不得自己骯臟,掙扎著起, 把地上的一堆腌臜東西收拾干凈了, 又了眼淚和汗水, 洗凈臉面,換了一裳,悄悄的,不敢驚旁人。
這一番嘔吐之后,口不悶了,頭卻開始暈了,整個人暈乎乎的,提不起神來。分明才睡醒沒多久,又覺得困了,便一頭撲到床上,頭才沾到枕頭,便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約聽見小丫鬟來敲門:“阿檀姐姐、阿檀姐姐,你在里面嗎?開開門。”
“嗯?”阿檀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小丫鬟輕輕推開門,探頭進來:“阿檀姐姐,二爺中午要回來用膳,廚房的張師傅在問,要給二爺做什麼菜,請阿檀姐姐吩咐。”
觀山庭的小廚房現有一個二廚師傅另加四個仆婦在幫忙做事,等閑的時候,秦玄策都不讓阿檀自己手,只因這婢子太過氣,秦玄策生怕在廚房勞累壞了,在臥房就不肯盡力了,兩相權衡之下,只得暫且委屈他的胃口了。
阿檀本來想起來,爬了一下,頭重腳輕,兩眼冒金星,只能又趴了回去,有氣無力地道:“秋天這時令,做個蟹細卷吧,取三只青蟹,蟹剔出來,不要黃,用醋和鹽腌制片刻,豬后切大片,卷蟹,略裹清,大火煎炸片刻,再轉小火燜片刻即可。”
又道:“再來一道清攪胭脂鵝脯,這一樣是現的,我早早做好收在壇子里,取出來用吧。其他的,他自己看著辦吧。”
小丫鬟聽得似懂非懂的,應聲去了。
只不過片刻,又回來了,繼續傳話:“張師傅我問姐姐,那道蟹細卷,用醋和鹽腌制片刻,這片刻是多久?大火煎炸片刻,這片刻是多久?再轉小火燜片刻,這片刻又是多久?您得說個清楚,不然他沒法做事。”
阿檀睜大了眼睛,和小丫鬟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還是敗下陣來,力爬了起,嘆氣道:“說不清楚,算了、算了,還是我過去一趟吧。”
把自己拾掇了一下,對著鏡子重新梳理了頭發,和平日并無異常,只眼睛還略有些紅腫,想了想,順手拿出前幾日在“永遇樂”鋪子里買的妝,就老板說的那款用細粟米、桂花、琥珀研磨制的‘迎蝶’,按了一點上去,住了眉眼間的憔悴,看著又是明照人了。
待到阿檀去了小廚房,二廚的張師傅著手迎上來,訕訕地道:“實在是勞煩蘇娘子,我先說,是我笨,前幾日做的菜二爺都不中意,把我給整糊涂了,還是要請蘇娘子過來坐鎮指揮。”
張師傅是在秦家服侍了十幾年的老人,一手廚藝自是湛,先前在大廚房那邊做事,還頗得主子賞識,沒想到打自來了觀山庭的小廚房后,樣樣都不合秦玄策的心意,弄得他無所適從,幾頓下來,就變了沒有阿檀在場,他就不敢手的局面。
他殷勤地端了凳子:“來,蘇娘子坐,您,我手,我們兩個各司其職。”
阿檀子懶懶的,確實不想,干脆就坐下了,細聲細氣地教著張師傅做那道蟹細卷。
做到一半,卷好了還沒下鍋,三房那邊的潘嫂子過來了。
潘嫂子是姜氏娘家跟過來的陪嫁,在秦方賜夫妻兩個面前頗有幾分臉面,但到了觀山庭,卻十分恭敬,賠笑道:“只是不巧,我們三夫人今兒突然地想吃韭菜,我們出去買了幾趟,都嫌棄老了,不對味,我恍惚記得二爺這邊有三月時存下來的韭萍齏,求蘇娘子能不能勻我一些?”
韭菜三月最,也就阿檀有這份閑心,當初做了一些韭萍齏存下來。聞言,笑道:“那不值什麼,嫂子若要,盡管拿去。”
仆婦去取那韭萍齏,潘嫂子自然是激不盡,在那里謝了又謝,說著說著,口中就忍不住吹噓起來。
“要我說,上等人家的夫人就是金貴些,就比如我們三夫人,打自懷上后,口味也各種刁鉆古怪起來,今兒要鹿筋,明兒要天鵝,幸而老夫人疼,各山珍海味像流水一般供著,若是外頭的人家,哪有這等福氣呢。”
張師傅在旁邊閑閑地了一句:“我聽我家婆娘說過,婦人懷孕,倒不宜吃得太補,還是清淡些好。”
潘嫂子面有得:“三夫人這胎的胎相很好,幾個大夫看過,都說十有八九是個男孩,男孩就是淘氣能折騰,要把子補好,才有力氣生。”
過不多時,仆婦取來了韭萍齏,潘嫂子謝過后離開了。
待走后,張師傅不屑地“嗤”了一下,他是秦府的老家人了,對府里的事清楚得很,不由小聲地嘀咕著:“也是老夫人仁厚,把三爺當作自己兒子一樣看待,才養得三夫人心大起來,哪里就那麼金貴了,就算是個男孩又怎的,庶子生的孫子,還當老夫人有多歡喜呢,我們家老夫人啊,千盼萬盼的可是二爺的孩子,別人都不作數。”
阿檀的臉有些發白,低下了頭去。
旁邊幫廚的仆婦聽得不對,趕踩了張師傅一腳,朝他使眼:“老張頭,干你的活去,偏你話多,主子們的是非豈是我們能議論的。”
張師傅這才收了口,轉而又扯起別的東西。
阿檀很快恢復了平靜,在那里坐了一會兒,張師傅那邊起了油鍋,聞著那味道,覺得口又開始翻騰,急急跑到外面去,大約是剛才的藥湯苦味未散,又嘔了一陣,吐了一些清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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