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奈何，秦玄策只得出去，喚了陶嬤嬤過來問個究竟。

陶嬤嬤不敢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秦玄策的眉頭皺了起來，半晌沉默不語。

秦夫人剛剛用了午膳，正歪在貴妃榻上假寐，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的跪在那里給捶。

下人報得二爺來了，半夏挑開門簾將秦玄策迎了進來。

秦夫人睜開眼睛，看著兒子生的表，拖長了聲音，“喲”了一聲：“這是怎麼了，誰惹我們家二爺不悅了，擺了這麼個臉看。”

秦玄策不說話，坐了下來。

半夏為秦玄策奉上了茶水，打量著母子兩個的神不對，悄悄地做了個手勢，命屋中的奴仆們退出去了，并在外頭輕輕地掩上了門。

秦夫人見左右無人，也不再端著樣子，當即沉下了臉：“怎麼，有人向你告狀了，你到我這來興師問罪了，是吧？”

“阿檀沒說什麼，是我問了陶嬤嬤。”秦玄策簡單地回了一句。

秦夫人面稍緩：“那你的意思是什麼，母親這樣做，有何不妥？”

秦玄策神平和，語氣中卻帶著一不容違逆的沉肅：“妥與不妥且不爭辯，日后我院子里的事，母親不要再手了，我自會做主。”

楊婦人聽了也不惱，只冷笑了一聲，道：“你自己做主，我就問你，若阿檀現在就懷上了，你讓生還是不生？”

秦玄策微微一窒，抿住了，沒有回答。

秦夫人點了點頭：“好，總算你還清醒著，沒有迷了心竅，世家聯姻，是結兩姓之好，而不是去招人怨的，我們總得給你未來的岳家留住面，你若考慮不周，做母親的難道不該提點你嗎？”

秦玄策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些憤怒，但此時又無法說出口，他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秦夫人出范盧氏，四世三公，西京名族，父兄皆為大吏，及至嫁到秦家，夫與子前后皆國公，生來就是高貴的上等人，恪守門閥規制，絕不肯有半分偏差。

不聲地看著兒子，語氣冷靜得幾乎不近人：“我們秦家歷代門風清曜、循禮守正，你父祖輩皆為錚錚男兒，立行事不聞一訾詬，這風氣難道要敗壞在你的手上不？”

秦玄策臉冰冷：“母親言重了，區區小事，何至于此。”

秦夫人頓了一下，語氣又平緩下來，甚至是溫和地道 ：“你是世家子弟，知書懂禮儀的人，有些道理不用多說，你心里應該有數。等你娶了妻、生了嫡子，你要抬舉誰都使得，那丫頭若是能為你生個一兒半，也是的福氣，到時候，當家主母自然會打理這些，就譬如我如今對你三弟，那也是盡了十分心意的。這等皆大歡喜之事，你因何而不悅？”

秦夫人說的話，秦玄策都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才格外煩躁。

他想起了阿檀含淚著他的模樣，那麼、那麼脆弱，就像一只小小的鳥雀，膩歪在他的掌心里，那麼惹人憐。但是，正如秦夫人所說的，他為高門世家子，規矩和禮制是刻在骨子里的，深固，不可逾越。

秦玄策沉默良久，把茶杯放下，慢慢地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和母親說，那就依母親的意思，擇一賢良子，我盡快娶過門罷了。”

他這話風跳得太快，秦夫人吃了一驚，旋即歡喜，笑了起來：“難得你想通了，這很好。”

“但有一說。”秦玄策直視著秦夫人，沉聲道，“這子是哪個，須我自己來選。”

秦夫人生出警惕之心，仍含笑道：“你懂什麼，長安城的姑娘你一個都不認得，你怎麼選，自然要母親替你張羅。”

秦玄策無所謂地道：“母親隨意去張羅，張家、李家、王家，哪一家都可，我心中自有標尺，我看得中意了，才能作數。”

“這還用說嗎。”秦夫人嗔怪道，“你的妻室，自然要你自己點頭才好，母親的眼，你只管放心，肯定替你擇那些知書達禮、溫婉賢淑、貌聰慧的姑娘給你過目，斷斷不會有差。”

秦玄策頷首：“容貌無妨，我已經見過貌的，其他等閑在我眼里都一樣，聰慧也不必，我喜歡笨一點的，只有一點，務必要好，須得豁達大度，賢惠純良，能容得下人、耐得住冷落，寵辱不驚，與世無爭的。”

秦夫人本是高興的，聽兒子這麼一說，臉僵住了，又想拍桌子：“我這又聽不懂了，你在說什麼混賬話，這樣的妻室，是放在你院子里做擺設嗎？你這是給自己娶親，還是給你那個通房丫頭娶親？”

秦玄策已經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緒，他站了起來，冷淡地道：“好了，就是如此罷，我等候母親的安排。”說罷，干脆利落地走了。

只留秦夫人在后面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頭疼地扶住了額。

秦玄策回來的時候，阿檀還靠在床邊掉眼淚。

這個人好似水做的，有著流不盡的淚，不哭哭啼啼的，躺在他懷里的時候也這樣，快活或是不快活，都要哭一通鼻子，矯得要命。

若是旁的人，秦玄策大抵是要扔出去的，但面對阿檀，他卻額外多了十二分縱容，坐到邊，輕輕地了的小腦袋，耐下子哄：“別哭了，看看，臉都花了，多難看。”

“那你找好看的去，別來找我。”阿檀哭了半天，正要人家哄，口里說著他走，卻抱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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