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阿檀的心里卻仿佛被挖掉了一大塊，空的沒有著落，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崔明堂有些不安：“小娘子剛才摔疼了嗎？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給你找個大夫看看？”

“不，沒有，不礙事。”阿檀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地看了崔明堂一眼，囁嚅著道，“此番勞煩公子出手相救，實在激，公子……可要詢問我因何緣故出逃在外？”

崔明堂想了一下：“小娘子愿意說嗎？”

阿檀使勁搖頭。

“那我便不問。”崔明堂微微地笑了一下，“只不過，還須冒昧請教，該如何稱呼小娘子？”

是了，他應該還不知道的名字呢。

“我姓蘇，小字阿檀。”阿檀紅著臉，低若蚊聲地回道。

“原來是蘇娘子。”崔明堂拱了拱手，神磊落清正，“崔某讀過圣賢書，見弱者困于危難之中，怎可不顧？蘇娘子既離開秦府，必然有你的難，崔某雖非權貴之人，亦將盡力護你周全，你暫且歇下來，再從長計議，不必多慮。”

阿檀今日不知道已經道過幾次謝了，但實在又說不出別的話來，只能喃喃地又道了一句：“多謝公子。”

馬車輕微地搖晃著，車上懸著一只小小的金鈴，發出玲瓏金玉之聲，輕輕的。風在車外，雨水落下來，像是蟲子在啃食著樹葉，沙沙的，安靜又細碎。崔明堂端坐在那里，溫和地著，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車廂里，隔絕了風雨，安靜而溫暖。

阿檀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落在手背上，越來越，先是無聲地啜泣著，但不知怎的，越哭越傷心，后來捂住了，渾抖，幾乎連氣都不過來。

每一次呼吸都覺得有刀子在口攪，疼得快要裂開了。

阿檀喜歡玄策，很喜歡，很喜歡……

可是，以后再也不喜歡了。

哭得厲害，捂著，只有一點“嚶嚶嚶”的聲音，像一只淋了雨的小鳥，在那里，蔫，哭得一塌糊涂。

崔明堂筆直地坐著，保持著守禮的距離，用擔憂而溫的目看著阿檀，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過了很久、很久，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阿檀還在搭搭的。

崔明堂輕輕地咳了一聲：“到了，蘇娘子還請下車。”

阿檀漲紅了臉，隨手用裳胡抹了一把眼淚，鼻尖聞到了淡淡的墨香，這才省起，上披的這件是崔明堂的服。的臉更紅了，幾乎要滴出來。

馬車直接駛進了崔府的大門，崔明堂帶阿檀下了車，進了三重門，領到自己的院中，了丫鬟過來吩咐了幾句。

“你們誰有潔凈裳，先拿出來，給這個小娘子換上，再去熬一碗姜湯過來，把屋子里的迦南香點起來，驅驅寒氣，快去吧。”

小丫鬟應下了，帶著阿檀去隔間更。

崔明堂坐在屋中，下人在屏風外面點燃了迦南沉香，深邃而甘冽的味道漸漸彌散在空氣中，令他有些心緒不寧，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坐下來，沉思了片刻，心跳得有些慌。

過不多時，阿檀換好了裳，過來致意：“真是勞煩公子了，公子大恩，沒齒難忘。”

崔母遠在清河，崔明堂尚未娶妻，府中并無眷，給阿檀換的，也不過是丫鬟的日常裳，青綠素羅長襖，外面罩了一件鵝黃繡竹褙子，然則面若芙蓉，桃花明眸，柳葉娥眉，以春水為神韻，以冰雪做，風華艷麗，又若天人之姿。

崔明堂只看了一眼，就將目移開了，客氣地回道：“舉手之勞，毋須介懷。”

恰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明堂，你好大的膽子！”

崔明堂臉微變：“父親，您不躺在床上歇著，怎麼過來了？”

崔則一臉凝重，在奴仆的攙扶下走了進來，沉聲道：“你做了什麼好事，我哪里能躺得住，你帶回來的人呢，在哪里？”

阿檀臉煞白，又又愧，用袖子捂住了臉。

崔明堂心中暗忖不妙，必然是府中有人將他收容阿檀的事告訴了崔則，他急急上前兩步，將阿檀擋在后，攤開雙臂，攔住崔則的視線：“父親，此事并非您所想象的那般，您且息怒，容兒子和您分說個中緣由。”

崔則疾不便，行遲緩，只看見子的裾閃了一下，便被崔明堂遮住了，連那子的樣貌都沒瞧見，他心中愈怒，但崔氏乃詩禮傳世之家，他固然不悅，依舊恪守禮儀，不去多看陌生子一眼，當下冷冷地對兒子道：“你出來。”

崔明堂和父親到了外間，隔著屏風，崔則沒什麼顧忌，他的聲音清晰，以便讓屋子里的人也聽得到。

“奴婢者，私人家產，你藏匿旁人家的逃奴，是為竊賊也，你若為君子，便應遵循律例，將此婢子押送府，何以瞞而不報？”

阿檀在里面聽得心都了一下，差點站立不穩。

崔明堂的子其實和崔則差不多，不溫不火，不不慢，他冷靜地回道，“父親曾教導我，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此弱子也，既出逃，必有其可憐可憫之，吾輩怎可陷其于死地，豈非有違圣人之訓？”

崔則冷笑：“很好，多讀了兩年書，就會用圣人之訓來頂撞父親了，你應知曉，你是快要娶妻的人，我只問你一句，你如此行事，于心無愧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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