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堂拱手，正道：“當是時，我一意善念，并未思及其他，天地神明可鑒，我沒什麼可愧的。”

崔則聞得此話，略一頷首，面稍緩，語氣依舊嚴厲：“你向來行事端正，我信得過你，然則，于此事上的置卻是不妥，此貌也，你救之，若為邋遢老漢者，你可愿救之？終歸是存了私念。我信你，旁人信你否？”

崔明堂向來溫順，很有這麼堅持的時候，他一板一眼地道：“我為人事謹守分寸，無不端之舉，無不可告人之，還請父親恤，此事由我自己主張，您不要再過問了。”

崔則有些惱火，瞪了兒子一眼，但崔明堂直了膛，和父親對視著，面坦然，沒有毫躲閃的意思。

好在崔則終究是個仁厚大度的長者，他氣了半天，搖搖頭：“罷了，你從小到大就老，沒讓我心過，今天就當是把以前的份給補齊了，你好自為之，我只提點你一句，我是容不得琳娘半點委屈的，你莫要因著這事而令不悅。”

“扶危濟困而已，為善之舉，怎會令人不悅，琳娘不是那般小氣的姑娘，父親，您多慮了。”崔明堂如是回道。

崔則氣哼哼地擺了擺手，懶得和兒子繼續爭辯，一瘸一拐地轉出去。

崔明堂急忙上前攙扶：“早和父親說過，您好好躺著休息，哪怕您要教訓兒子，盡管打發人過來兒子一聲就好，怎可隨意走，對了，大夫呢，不是請了大夫過來，大夫怎麼說的？”

“你還記得給你老子請大夫，哼哼……”

兩個人的聲音漸去漸遠。

阿檀呆呆地站在那里，舉目四顧，心下茫然。

這房間布置得清雅干凈。壁上掛著一副字，寫的是狂草，筆鋒勾錯連貫，阿檀看不太懂。案上疊著一堆書冊，硯臺上墨痕未干，角落放著一個半人高的束腰影青書畫缸，里面斜著幾捧卷軸，重環博山爐擺在素屏下，煙絮散開，裊裊若細紗。

崔家的丫鬟秉守禮儀，安靜地侍立在下首，素青鬢，垂眉斂息。

阿檀覺得自己與此格格不，仿佛是一點朱砂落到雪堆里，無端端污了人家的素凈，的手指不安地纏在一起，來去，手腳都無安放。

半晌后，崔明堂回來了，后跟著一個老嬤嬤，捧了一碗姜湯。

“小娘子先把這個喝了，暖暖子。”

姜湯里放了紅糖，甜甜的，帶著辛辣的味道，阿檀喝下去，從嚨到腹部，仿佛慢慢都溫暖了起來。但口還是一片冰涼。

喝過了姜湯，將碗放下，對崔明堂施了一個福禮，輕聲道：“多謝崔公子援手，我歇了一會兒，眼下好多了，不敢再勞煩公子，請容我告辭。”

崔明堂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如今這般形，孤一人的，想要去哪里？”

阿檀低著頭，含含糊糊地道：“我到城外去尋一故人，他昔日曾允過我，若有難，可許我容之，我打算試著去求他一求，且看看吧。”

崔明堂抿著，默不作聲地站在那里，他安靜地看著阿檀，他的目始終那麼溫和，帶著淡淡的關切，又保持著應有的分寸。

阿檀聲道：“公子與我素昧平生，能得您這般援手，已是分外之恩，若是因我而令公子名聲損，那卻了我的罪過了，我自去尋容之，公子大可放心。”

想了一下，認認真真地團手拜了一拜，道：“若故人不能收容我，我再厚回頭來求公子，那時還懇請公子幫我。”

崔明堂沉默了很久，久到阿檀額頭都冒出了汗，他才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既然蘇娘子心意已決，我不好強求，便如是了。”

他遂命人去準備車馬。

然而，頃，崔家的車夫進來，小聲地向崔明堂稟了幾句。

崔明堂面上出了遲疑的神，看了看阿檀。

阿檀心頭一跳，囁嚅地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變故？”

崔明堂也不瞞，直白地道：“下人來報，說是京兆府出了許多衛兵，滿城搜尋晉國公府的逃奴。”

阿檀嚇臉煞白，一，差點跌倒。

崔明堂下意識地踏前一步，想要扶住，但手剛剛抬起，又馬上收了回去，背到后，咳了一聲，道：“不必擔憂，我可保蘇娘子無虞。”

崔明堂了崔家的護衛隨行，一行十余人，簇擁著出了門，崔明堂和阿檀一起上了馬車，崔明堂吩咐往東城門方向去。

走到半路的時候，果然有京兆府的人攔路問詢，馬車停了下來。

阿檀驚慌不已，到角落里，淚汪汪地看著崔明堂。

看得崔明堂心頭發。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挑開車簾，探出去：“我乃清河崔明堂，忝為大理寺丞，家父崔則，乃南安節度使，我今日出城訪友，行經此，還請諸位大人容我過去。”

崔家的護衛們個個人高馬大，形壯碩，有意無意地圍了上來，擋在崔明堂前面。

清河崔氏，五姓族，等閑不敢開罪，那一隊京兆府的衛兵見狀，不再多言，陪著笑臉，略說了兩句，就退開了。

及至到了東城門，又有京兆府和監門衛的人一起守在那里，對進出的人員嚴加盤查。

阿檀從車窗的隙里地過去，城門原本就是關卡要隘，今日更是戒備森嚴，士兵們持著長戟，威風凜凜地立在那里，兵刃上閃著寒，不遠，一個將模樣的人騎在馬上，嚴厲地注視著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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