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第184頁
阿檀帶著念念回家的時候,臉煞白,神恍惚,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好似一陣風吹過來,就會倒下去似的。
連念念高高興興地給看自己新得的小鈴鐺,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茫然地“哦”了一下。
念念撅起了:“秦二叔給我的呢,大郎和二郎都說特別好看,娘您也不多看我幾下。”
原來不是林、也不是金,是秦二叔。
若是早知道,打死也不會去見他的。阿檀懊悔不已,扶著門,把腦袋在門扇上得叩叩響。
念念以為阿娘在逗玩,開心極了,抱住阿檀的大,也把小腦袋在上蹭來蹭去的。
曹媼見阿檀帶了念念回來,急急忙忙地過來,問起今天形如何。
阿檀低著頭,魂不守舍,支支吾吾:“沒什麼打的,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大人,只是一時興頭,當不得認真,我和大人說明白了,念念太小,離不得親娘,大人也就作罷了。”
曹媼松了一口氣,拍著口直念佛:“那就好,我還擔心那些個仗勢凌人的,怕你吃虧了。”
念念什麼也不懂,見了曹媼,再一次得意洋洋地給看自己的小鈴鐺,喏,特別好看,閃閃發亮,叮當響。
曹媼在紀家做過母,也見識過一些金貴件,這會兒看了念念頭上的鈴鐺,也吃驚了起來:“喲,這不是金子嗎,還帶著寶石,這得值多錢啊,怎麼就隨手給了孩子,這大人,也……也忒大方了些。”
阿檀飄飄忽忽的,心不在焉地點頭:“嗯嗯,大方,他一向是個大方的。”
曹媼覺得有些不對,擔憂地看著阿檀:“你沒事吧,我看你臉不好,是不是在縣衙委屈了,那不,我得找紀大人說說去。”
阿檀一哆嗦,猛地驚醒過來,斬釘截鐵地道:“我沒有不好,我很好,阿娘,您別去找紀大人,千萬別去。”
曹媼有些疑,但念念在阿檀那邊得不到回應,撲了過來,抱住曹媼的大,嘰嘰喳喳地顯擺的小鈴鐺,又把的心思抓過去了。
念念在那里絮絮叨叨,顛三倒四的,秦二叔真好,二叔人長得好,脾氣也好,特別會玩,念念喜歡二叔呢。
曹媼這才聽懂了,原來昨天那個“很大的二叔”就是今天這個要認念念做養的大人。
聽起來確實是個好的。
曹媼又心了,自己琢磨著道:“聽聽,孩子喜歡那個大人呢,阿檀啊,你也說了,大人是大方好說話的,既然他喜歡我們家念念,雖然認不得兒,找機會,我求紀大人帶著念念多到他面前走走,混幾分面,日后啊,說不得還能照顧到孩子。”
“不不不!”阿檀驚恐萬分,瘋狂搖頭,“那個人霸道、蠻橫、不講理,脾氣又臭又,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等閑人接近不得,我們得躲著他,越遠越好。”
曹媼疑起來:“是這樣嗎?”
低頭看了念念一眼:“聽過去和念念說的不是一個人似的。”
“二叔好。”念念聲氣地重復了一遍,“念念喜歡二叔。”
就像大郎、二郎有紀叔叔一樣,念念也有二叔呢,小小的孩子在心里模模糊糊地生出這麼一個念頭,自己無端端地覺得滿足起來。
曹媼弄不清到底誰說的才是對的,老人家困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阿檀說不出話來,只得裝傻,捂著臉,落荒而逃。
夜四合,縣里的小鎮不似府城繁庶,百姓們日出而作,日而息,早早就滅了火燭,各家安睡去了。
一更天的梆子聲從小巷深傳來,偶爾還有一兩聲狗吠,空曠而幽靜。
秦玄策站在那戶人家的院子外徘徊了許久,抬頭看了看夜幕,嗯,深沉漆黑,又轉頭看了看左右,嗯,四下無人。
很好。
他果斷地翻過圍墻,輕輕一躍,跳到院子里。
曹媼家不大,和周邊的鄉鄰差不多,一進院子,兩三間矮房而已,屋舍簡陋,磚瓦殘缺,在深黑的夜幕下顯得格外陳舊破敗。
阿檀就是住在這里?
拋棄了他,拋棄了晉國公府的安穩富貴,跑到這窮鄉僻壤,就是過這樣的苦日子嗎?
秦玄策恨恨地咬了咬牙,可恨那個死鬼男人已經不在了,若不然,他要出劍來,把那個男人剁泥,再生吞下去!憑什麼,那個男人憑什麼把他的阿檀搶走,卻讓這樣苦。
秦玄策站在原地,拳頭握得“咔嗒”作響,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把翻涌跌宕的心思了下去。
這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借著朦朧的月,他打量了一下周圍。
最側邊的一間小屋子居然還出一點搖曳的燈。
秦玄策猶豫了一下,向那間掌著燈的小屋子走去,還沒走到近前,就聽見里面傳來孩兒細的音:“快煮好了嗎?念念好好,肚子都扁扁了。”
秦玄策心頭一跳,放輕了腳步,悄悄靠近去,湊在窗邊,從隙進去覷看。
念念裹著小被子,就跟一團棉花似的,堆在小凳子上,還不安分,搖搖擺擺的。
這是一間窄仄昏暗的小廚房,四壁被熏得發黃,收拾得卻整齊,橫梁上吊著幾塊臘和魚干,灶臺上堆著米糧油鹽,帶著溫和的市井煙火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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