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第196頁
有人在邊來回走,裾拖曳,窸窸窣窣,還有人在邊說話,聲音忽遠忽近,忽大忽小,聽不太真切。
“……娘子有些勞累到了,兼之怒火攻心,郁結五,引發高熱,急不得,須得慢慢疏導,待老夫先開些調理的方子。”這是一個老頭子的聲音,說起話來巍巍的。
“還能把自己氣病了?”這是秦玄策的聲音,聽過去帶著強烈的置疑,“我一肚子火都沒說,還敢生氣?豈有此理!”
“呃……老夫觀大人面紅目赤,印堂有火,確實肝氣太盛,不如也給大人開些清涼敗火的方子……”
“閉,不會說話就別說。”
對了,很生氣,阿檀迷迷糊糊地記起一些事,氣得都哆嗦起來,勉強仰起臉,發出了一點微弱的.聲。
馬上有人一個箭步走到邊,握住了的手:“阿檀、阿檀,你醒了嗎?”
他的聲音方才聽過去還兇的,這會兒卻顯得起來,輕輕的,好像怕嚇到,還帶著一種抑的焦急。
阿檀勉強睜開眼睛,視線一片模糊,燭昏黃,隔著琉璃屏,映在刺繡纏枝蔓草的床幔上,似綺麗又似頹廢,角落里點著不知名的熏香,煙徑裊裊,如同云霧一般,在燭中彌漫,顯得秦玄策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令阿檀覺得在夢中。
但是,阿檀著心事,新的、舊的一起勾了起來,一看見這個男人就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渾發,連哭泣的聲音都都發不出來,眼淚不停地流下來,把頭發和枕頭都打了,卻嗚咽著、掙扎著,斷斷續續地道:“不要,我不跟你回去,我不做你的奴婢、也不做你的妾,我不愿意和你好了,我、我不虧欠你的!”
最后幾個字,說得聲嘶力竭,其實卻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如同息一般的聲音,宛如風中之弦,搖搖斷。
秦玄策惱火得很,果斷地矢口否認,“你自己七八糟的說什麼,又是奴婢又是妾的,難道你我之間只剩下這些個東西了嗎?你一聲不吭,扔了我就跑,你我能如何,我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走掉?你知道我找得找得多苦、想你想得多苦嗎?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但阿檀不聽,燒得厲害,腦子平日就不太好使,這會兒更是一團漿糊,秦玄策說了什麼,恍惚沒有聽清楚,就是不依不饒地啜泣著:“太過分了,你為什麼這麼壞,你為什麼欺負我……”
也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言辭,就是“你壞、你欺負我”翻來覆去地說,說著說著,自己傷心起來,哭得愈發凄慘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幾乎又要暈厥過去。
秦玄策聽得頭上直冒煙。
他看了看左右,仆婦丫鬟把頭埋得低低的,老大夫在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他煩躁起來,把這一眾人等都屏退下去了。
春天的蟲子蟄伏在窗外,偶爾發出一兩聲鳴,細碎而凌。初春的夜晚,微微涼、微微暖,混合在一起,說不出是什麼覺,他手心發汗。
阿檀還在流淚,仿佛是水做的,有著流不完的淚水,一點一點的打他的心。
他嘆了一口氣,單膝跪倒在的床邊,趁著四下無人,低了聲氣,無奈地:“好,是我錯了,我不好、我不對,我向你賠禮不,別氣了,你看,把自己都氣病了,多虧。”
為什麼,明明是罪大惡極,最后卻要他來認錯?這些年沒見,矯的子越發厲害了,簡直要爬到他頭上去,真真豈有此理!
秦玄策心里憤憤的,語氣卻愈發低下起來:“你別生氣,只要你好好的,我由你罵、由你打,怎麼都。”
好,他自己說的,可以罵,也可以打。阿檀燒得糊涂了、也氣得糊涂了,心里覺得委屈,不知道從哪里又生出力氣和膽量來,手捶他:“你當我不敢打你嗎?偏要打,你能把我怎的?”
不能怎的,只能打。
啜泣著,捶了不夠,又扇他的臉,扇得“啪啪”的,氣極了,什麼都分辯不出來,還要用指甲掐,掐得可狠了,在他臉上掐出一道道印子。
好吧,不是很疼,卻人格外狼狽,秦玄策試圖躲閃,但是躲開了,打不著,更生氣了,又哭了起來,沒奈何,只能生生著,還要把臉過去,讓打得順手些。
一邊挨著打,還要俯下,忍氣吞聲地哄:“別這麼用勁,小心手疼,你看看,又出汗了,歇口氣,等你病好了再打,不?”
阿檀不知道是被他哄住了、還是打累了,慢慢地停下手來,躺在那里,神有些恍惚,方才折騰了一番,被衾了下去,這會兒氣息急促,口起伏得厲害,危峰堆雪,深壑凝脂,傾。
的眼里還噙著迷離的淚水,似此夜明月哀婉,的臉蛋本來燒得紅撲撲的,哭了半天,連小巧的鼻尖都紅了,好像一點胭脂。
秦玄策突然覺得他也有些燒起來了,熱得發燙,有個地方邦邦的,但他不敢,甚至連呼吸都不能大聲,唯恐驚擾了,又要鬧起來,他頭疼。
“噓。”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去睡吧,醒來就好了,嗯?”
男人最后那一個字,說得很輕,帶著一點點鼻音,渾厚的磁格外明顯,讓阿檀覺得很悉,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候,他和擁抱在一起,他咬著的耳朵說話,也是這般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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