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馥上馬車的時候肚子還在打，在那馬車下襬放的車梯上踩了幾下是沒有上去。

最後寺人看著不對勁，立刻上前扶著，其還是在寺人的攙扶下這才上了車。

“馬監，您這是怎麼了？”

“不妨事，不妨事。”

“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找個醫工來看看？”

“不必擔憂，坐一會就好了，路上慢一些，不著急。”

“誒，好的。”

馬車啓程了，前呼後擁的人隨著一起踏上歸途，不過見到剛剛馬馥的模樣，寺人們還是忍不住議論。

“怎回事，馬監這好生生的上山，下來怎地和丟了魂一樣。”

“面慘白，難道在山上看到了什麼？”

“我聽說天黑了，這山上有著鬼神出沒，山上的山主地神也會來朝拜雲中君，若是上了，魂就要被勾走了。”

“還有這等事？”

“我在西河縣聽人說的。”

雖然馬馥說讓人走慢些，但是著四幽暗深邃的高山叢林，衆人還是忍不住小跑了起來。

路上，馬馥也開始回想剛剛山上發生的一切。

他奉皇命自京城來胤州也有一些時日了，雖然差使還沒有徹底辦，不過歷經今日一行，也算是有些眉目了，這也讓其長長地鬆了口氣。

不論看這況，他還得在這胤州留一段時間。

不過關於最近這裡發生的事，他正在做的和將要準備做的，也是時候告知於皇帝了。

歸來後。

燈火下，馬馥連夜伏案疾書。

剛剛在山上嚇得不輕，面慘白仿若丟了魂一般，但是回來之後馬馥卻又變得神，甚至都睡不著了。

此刻回想起來，他剛剛可能是見到了真正的神仙，雖然可能只是神仙降臨在了神巫的上。

但是，那也是神仙啊！

他馬馥一介卑賤之人，此生能夠侍奉天子，還能夠得見神仙降世，在他看來可謂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筆尖將濃墨染於紙上，一筆一畫工整無比。

“奴婢啓奏陛下，伏奉制旨，令奴婢至胤州觀察，所聞所見，實爲驚駭，亦出奴婢之預料。”

“故特上此書，以奏陛下其間之事。”

隨後，馬馥將自己自下船之後聽到的，看到的都在其上寫了一遍。

岸邊見神巫引龍鑄堤，神巫馭龍而去，他詢問江岸百姓神異之事，一路追到了西河縣，見到了神巫敕封地神山公的景象，以及神巫所擁有天人之相。

此間種種，事關神巫和雲中君無關大小，他都一一寫了上去。

眨眼間，桌旁便堆積起了厚厚一迭。

當寫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馬馥變得慎重了起來，其間甚至屢屢停筆，將所寫文字都塗抹了去，反覆修改斟酌。

最後，紙頁上寫出來便是這般文字。

“承蒙陛下恩賜，遣奴前往胤州，明爲傳遞吉祥之兆，實則亦爲安與監察鹿城郡王。”

“然抵達胤州後，深神巫之於朝廷，其利遠大於區區一郡之王，更勝過萬千兵甲士。”

“雲中神祠之神巫，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朝廷若能得其用，實乃陛下一統九州，掃清六合之強助。”

“故奴婢謹以最虔誠之心向陛下獻言，若能以國師之位請神巫進京城，輔之以天下民心拉攏，必能使之神心歸順，爲朝廷效力。”

“陛下英明果斷，察秋毫，奴婢亦將竭盡全力，輔佐陛下就此宏圖大業。”

“伏願陛下聖鑑，馬馥謹奏。”

寫完之後，馬馥將其那厚厚一迭的紙張裝了一個袋子，用蠟封口，然後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隨後在夜之中出門，門口有人守著，一見馬馥出來便屈行禮。

馬馥讓左右喊來了一人，那人看上去像是個行伍出的兵卒，然後將蠟封的袋子給了他。

“去，速速將此函送往宮中，不得延誤。”

“是！”

——

虛擬世界地圖。

間。

黃泉河畔，彼岸花海，又一個影悄然前來。

那是一尊仙聖，一看便知。

其袍如流雲，行走之間芒四，腦後面散發著如如月一般的靈。

燦燦，圓團團。

所過之幽冥大地都被照亮，慘慘霧隨之停息，黑暗霾層層退散，風中傳來的鬼言鬼語都不見了。

實在是神異至極。

“仙聖”站在黃泉河邊，看著倒影裡自己的模樣，終於忍住不開口說道。

江晁：“能不能將腦袋後面的燈給我關了。”

舒：“關了？”

江晁：“嗯，關了。”

舒：“那路過的人，怎麼知道你是神仙呢？”

江晁：“這裡連個鬼都沒有，誰看呢？”

舒：“儀式要從沒有人看的時候培養起，這樣才能夠讓儀式融自，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從今以後就不再是我似神仙，而是神仙似我了。”

江晁聽得一愣一愣，這什麼和什麼啊，說起來一套又一套的。

實際上。

是因爲江晁的神仙模型可是舒設計了好大半天的，尤其是這新版本的舒調試了很多個版本，花了大心思的。

這關了，心思可不就白花了麼？

這可是舒的汗。

這就像是熬了多夜出來了個圖稿，你說不用都不用，蛇獅是要瞬間完從死蛇一條變尖啼的雄，然後化爲吃人的怒獅的。

當然，也有可能後面兩種進化形態，只是在腦袋裡面過一遍就完了。

舒極力推薦：“這燈可是祥、靈、佛，是神佛的證明，沒看到電視劇裡面麼，神佛出門腦袋後面都是帶著的。”

“沒的那都是妖魔鬼怪，有的都是大有來頭的。”

這實在是太亮了，江晁又說。

“那把燈給我關小一些，這也太晃眼睛了。”

舒：“小了就顯不出厲害了，越是厲害的，越是來頭大的，份不同凡響的，這祥自然也要大。”

江晁：“那按照你這說的這道理，那厲不厲害，得看腦門後面燈泡的瓦力大不大？”

舒：“開大一些，不久能夠將凡人給晃暈了麼，讓人不敢看神仙。”

江晁：“我看是先把自己給晃暈了，你這設計有問題。”

在舒“沒有品味”“沒有調”“沒有儀式”等一系列不滿的嘟囔下，神仙腦後的大燈泡瓦數被調低了一些。

不再像白熾燈一樣照四方，而更像是敦煌壁畫上的昏黃朦朧。

江晁來到石橋前，擡頭看著那扮作上古帝王模樣的招魂巨人。

而這個時候，耳畔傳來了地圖變遷的提示音。

“已抵達黃泉基地第三層。”

“招魂橋數據換中心。”

那巨人手持著巨大的魂幡，召喚著四方往來的孤魂野鬼，就好像呼喚著四海八荒的臣子前來朝拜他一般。

常人見了那幡，立刻就想要生出一種跪拜在其面前，任由其驅使的覺。

就彷彿那句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般。

這裡是黃泉基地第三層在虛擬世界的象化，這座橋的作用是數據換。

按照舒設計這裡的意思是，所有現實之中的數據都會通過黃泉網絡源源不斷地涌來，最終在這裡進行最初步的換、過濾、審查，才能夠進下一層。

而負責初步過濾和審查的程序現化出來，便是這個楚地神話之中招魂巨人。

“《招魂》裡出現過的神話存在。”

江晁看了看，覺得這個模型建得不錯，尤其是那魂幡，做得實在是良。

江晁：“沒花心思吧！”

舒又開心了起來：“管理員江晁，你還是很有品位的。”

還沒過幾分鐘，江晁的評價就發生了反轉，不過江晁就當沒聽見舒剛剛一系列的嘟囔。

但是舒告訴他，那魂幡並不是設計的，而是歷史上出土過的楚地的非。

非如同名字一般其並非是，也是招魂所用之，類似於幡。

和之前的和尚一般，江晁也抵達了幽都城的大門前。

“已抵達黃泉基地第四層。”

“鬼伯防火牆中心。”

其毫沒有停留，直接一下子推開了那厚重的門，朝著裡面走去。

但是門一開，傳說之中的鬼伯便隨之出現了。

“吼！”

恐怖的聲音震耳聾，試圖通過猝不及防的方式將站在門口的神仙嚇一大跳，但是神仙早已有了準備，哪裡還會再上這個當。

神仙完全無視那鬼伯，朝著裡面走去。

“正在進黃泉基地第五層，幽都城臨時數據儲存中心。”

“警告，警告，警告！”

“此地暫未開放，通過此地需獲得授權，無授權將會停用通行者和設備使用者所有權限功能，並立刻獲取其座標位置，展開……”

“正在進行權限審覈！”

“份已識別！”

“份爲管理員江晁，最高權限雲中君。”

進幽都城之後，便發現整個幽都城完全是一片空白，裡面什麼也都沒有，這正是之前和尚所看到的景象。

城中只有高聳的各式建築，看上去好像有著幽冥的各種衙門一般，但是其中完全看不到鬼，空的著一死寂。

放眼去，好像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整個地府早已經停止運行了。

不過實際上。

是這裡還從來沒有開始運行過。

舒這個時候問了一個問題：“爲什麼允許那個和尚看看這裡？”

江晁：“讓他知道，地獄裡什麼都沒有，沒有什麼迴轉世和來生果報，也不是爲他想要的那種迴系而設置的，別瞎想了。”

間幽冥的存在，不論是道門還是佛門，都對其十分興趣，其神話傳說之中都有著關於其種種記載。

而佛門的和尚和道門的道士，對於間幽冥的興趣甚至於超過了所謂的天界和極樂世界。

因爲。

相比於虛無縹緲的天界，掌管迴和凡人生死的幽冥，似乎更加近人間。

而其掌握的權柄，也似乎並不比天上的差。

舒：“有用麼？”

江晁：“看他最後如喪妣考、失魂落魄的樣子，應該還是有用的吧！”

江晁匆匆穿過城中，終於站在了幽都城的盡頭。

盡頭。

是一座深不見底的斷崖，往下看只覺得像是一張恐怖的大口吞噬著上面的一切。

而在斷崖的上方，有著一座座懸浮的石臺，漂浮著一層層臺階。

石臺的上面，有著一個又一個旋渦。

江晁看了一下，然後走上了其中一個石臺，這裡也便是江晁來到這裡的目的。

江晁：“下一層通往的，應該就是蒿里了吧！”

舒：“是，不過還沒完全完工呢！”

江晁：“你做得這麼完善幹什麼？”

舒：“咱們底下的那些打工仔，什麼天工啊、虎頭鬼啊、廟祝，嗯還有神巫啊，總得要發些福利吧！”

“日後他們若是遭遇不幸，或是快要死了，也讓他們到虛擬世界來驗一下，讓他們知道只要做好事，積累功德之後，死後能夠多大的福。”

江晁：“你剛剛說了他們是打工的吧？”

舒：“我說錯了，應該稱呼他們的職務。”

地神、天工、鬼神、神巫等稱呼，在舒這邊登記造冊之中便是他們的職務。

江晁：“真的是爲了發福利，不是爲了儀式？”

舒：“當然也有部分是爲了儀式。”

江晁：“多大部分，該不會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吧？”

舒：“四個九怎麼夠！”

江晁：“做好事又是什麼，功德又是什麼，不會替你打工就是做好事，打工積累下的藏積分就是功德吧？”

舒：“伱會說，那你來做個更好的設定。”

說話間。

江晁穿過那平臺，踏了那旋渦之中。

如果論起整個結構，黃泉基地的前五層更多的是爲了後面幾層設置的層層屏障，亦或者是進後層的前置條件。

而到了第六層，黃泉基地就發生了某種質變。

江晁沉溺在旋渦之中，周圍的影不斷變化，就好像在一瞬間穿過了空間和時間，抵達遙遠未知的一片不可思議之地。

而耳畔，依舊傳來那悉的警告提示聲。

“警告！”

“警告！”

“警告！”

“正在前往未開放地圖。”

“黃泉基地第六層，蒿里數據儲存中心。”

按照舒的設計，第六層是一個真正爲鬼魂和鬼神打造的虛擬世界。

一旦徹底完善，那些鬼魂和鬼神完全可以居住在其中，和生活在現實之中一般無二，但是又遠遠超越現實能夠給予的。

恍惚間，江晁已經通過了第五層下到了第六層。

“呼呼！”

第一個引起覺的，依舊是風。

江晁睜開眼睛過去，便看到了和上面完全不一樣的虛擬世界。

只見江晁站在了一片大地之上，這裡生長著麻麻的蒿草，遠的草裡似乎有著水窪，得見水波在盪漾。

隨著風呼呼的吹蒿草。

突然間，一大片熒從蒿草裡漂浮出來，那似乎是神話之中腐草化螢的景象。

“這就是蒿里？”

雖然擡頭依舊不見日月，不見羣星。

但是和上面相比，已經堪稱是仙境福地了。

——

天龍寺。

拈花僧回到了寺中，沉默了一路，弟子們還是忍不住問道。

“師父，在山上可有收穫？”

衆弟子關切地圍繞了上來，唯有不、不盜、不搶三人沉默不語，面作苦“慈悲”狀。

拈花僧：“今日登山，幸睹佛陀降世。佛陀憐憫衆生，亦見我心誠，遂啓幽冥世之門，令我得以迴一行。”

衆弟子歡喜不已：“師父，果真不是一般人。”

又有弟子問：“在那世迴之中，師父可曾見到些什麼？”

拈花僧：“吾得睹彼岸花開，黃泉澎湃，聞古人殘念詩，述眷紅塵之語，亦見似上古楚地招魂之巨靈。”

拈花僧一邊說，弟子們聽得也心彭拜，甚至有人當場將拈花僧說的話語記錄了下來，生怕了一字。

往後，說不得這也將爲某部經典。

但是說到最後，拈花僧卻長嘆了一口氣：“吾今日總算是明白，這人間會淪落如此。”

弟子們互相看了看，又問：“爲何？”

拈花僧：“吾地獄一觀，只見那地獄之中空空，猶如一片廢墟。”

“原來，那幽冥裡的惡鬼厲魂，全部都跑到人間來了啊！”

“難怪人間年年戰不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這般多的厲鬼竄了人世間，這天下怎能不和地獄一般呢？”

弟子們聽完大驚失：“啊，竟然如此？”

拈花僧說完，雙手合十。

“貧僧也終於知曉，神佛爲何讓我地府一遊了，其中飽含有深意啊！”

弟子們看著拈花僧，其中一人問道。

“師父又悟到了什麼？”

拈花僧面莊嚴肅穆，似乎在發著大誓願，證自己的菩提心一般。

“神佛這是在指點貧僧，讓貧僧知道往後該如何去做。”

“而之前諸般考驗，也不過是在考驗貧僧的決心和能力，二者缺一不可，畢竟貧僧接下來要做的事，沒有大智慧、大勇力是不可能做得的。”

“貧僧定要重現迴，將那遊在塵世人間的惡鬼，都送幽冥地獄中去。”

“讓善惡有報，讓迴有序，還這人世間一片安寧。”

“渡一人，渡千人。”

“渡天下人。”

說完，拈花僧看著自己新收的三個弟子。

“不、不盜、不搶。”

三人紛紛站起：“弟子在。”

拈花僧十分篤定，在他眼中這三人似乎又有了另外一層含義。

“你三人，想必前世定然也是那幽冥之中跑出來的厲鬼惡魂，因此神佛才指點我渡化你三人。”

“若渡不得你三人，爲師如何能渡得這人世間浩浩的厲鬼。”

“爾三人此後定然要好生修行，化解前世冤孽。”

“要不然，報應不遠矣。”

不不盜不搶作揖：“定當好生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