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雪下了半個月,村民們每日都會出去鏟雪,卻于事無補。大雪封山,一點法子都沒有,仿佛與世隔絕了。
外面的消息進不來,里面的消息出不去。
偶有偵察兵冒著凍死的風險前來,來一個,紀凌修安排狙擊手崩一個。偶爾來兩個,紀凌修會留一個出去報信。至于那名偵察兵能不能順利回去,便不知曉了。
這里野出沒頻繁,九死一生。
我的每況愈下,手腳經常失去知覺,偶爾會突然什麼都看不見。紀凌修從國外拿回來的特效藥,我再沒吃過。
我瞞著自己的狀況,若無其事留在這一方天地里。
隔著窗戶院落看著外面打雪仗的孩子們,瞧著一個小小的孩子臟兮兮的小手握著一個爛站在院外向我的方向張。
這麼冷的天氣,小家伙穿著破舊油臟的棉絮,棉鞋開了口子,出腳趾頭。臉上都是凍瘡……
他這兩日總來。
我沖著他微笑,他便跑開了。閑來無事,我跑去廚房翻出中午我沒過的牛干,來到院子外面,推開大鐵門,那三歲的小孩兒躲地遠遠地看我。
我蹲下子,出手中一大塊牛干,笑著他。
小朋友與我對峙許久,怯生生走上前,抓起我手上的牛干就跑了。我回到廳室里收拾他們不穿了的昂貴大,剪裁一番開始做小服。
看見他,就仿佛看見了我的拏云。
我在等一個奇跡。
一個來自遠方的奇跡。
我風風火火做了一件暖和厚實的棉襖,等那小家伙再來的時候,我幫他嚴嚴實實裹上,給他凍傷的小腳丫涂抹藥膏,臉上也涂了涂。
他站著沒走,我突然想起了什麼,便跑回房間翻出一堆巧克力拿給他。
他用新服兜著巧克力便跑了。
紀凌修住的這間院落特別大,連接了至五間民房,食儲備富,地下室全是名酒和高端食材。
我做這一切的時候,沒人管我。自從那日孟晚與我促膝長談以后,我跟紀凌修之間再沒說過話。我不曉得靳安對紀凌修說了什麼,他亦沉默不言。
不再言語攻擊我。
靳安時時刻刻守在我邊睡大覺,不準旁人靠近我,但凡有人靠近,他就像是炸了的獅子覺醒。
他似乎特別疲憊,睡不夠似的。
我問他,“哪兒那麼多瞌睡呢。”
他說,“大姐,你知道我要做多事嗎。”他語氣中有幾分抱怨牢,“咱們制定的那個計劃,要牽出多麼龐大的同盟利益網,這些事我自是要親力親為。若是給下面的人去辦,沒人賣他們面子。我酒局都跑不完,上次跟幾個地方軍閥喝酒,差點把老子喝吐了……”
我忽而想起寧乾洲年輕的時候,指不上別人,又使喚不軍中那些資歷老的權閥黨羽,很多事都是他親力親為,就連一篇拿得出手的高水準對外發言稿都需要他親自寫。
部人員良莠不齊,剛上位的他,只能先強大自己,才能帶下面的人。
我說,“年輕的時候熬一熬,等積累了足夠富的經驗和人脈,就熬出頭了。”
“我平日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偶爾休息一下,總失眠……”他說,“在你邊,不知怎的,像是能安神助眠……覺自己能睡到天荒地老……”
“或許是支太嚴重。”我說,“你找老中醫開點中藥調理調理。”
他不再言語。
窗外傳來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我翹首看去,便看見那個三歲小朋友引來了五六個村上的孩子守在門外。
“不患寡而患不均。”靳安說,“你要給,都給。別只給一個,就算你給了那小孩兒,很快他也會被人搶,你看他上有新服嗎?八被搶了。”
“那孩子爸媽呢?”
“沒爸媽,被他幺姨收養。”
“你底了?”
“住這里,不得把周圍況排一遍?”他從沙發上猛然坐起,“紀凌修這里好東西多,走,我帶你搬一搬,給村上發些吃的,下了半個月的雪,再這麼困下去,村上的人不是死,就是凍死。”
我沒吭聲。
靳安走了兩步,見我沒跟上,轉頭看我,“閑著也是閑著,帶你出去玩兒。”
我這才跟上去。
靳安堂而皇之來到廳堂,紀凌修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桌子上鋪設的地形圖,一名同僚坐在他旁說著什麼。紀凌修神冰冷凝重。
靳安說,“哥們兒,一起去發救濟糧啊。”
紀凌修抬眸冷冷看他。
靳安說,“那日我該跟你說的,都說清楚了。你向寧乾洲討債,盯住寧乾洲搞就是了。別禍害小施,這些年,對你,也算是問心無愧了。你跟這些村民也無仇怨,紀家海外資產富可敵國,散財幾袋米糧行善積德,也算福報。”
紀凌修沉沉的,不置一詞。
靳安旁若無人使喚那些紈绔子弟幫忙搬糧食,那些人若是不,便會換來靳安一頓暴揍,他們被揍服了,忙不迭去地下室搬米糧。
臨出門前,靳安將軍大裹在我上,把軍帽給我戴上,低我眉眼。
他笑著按住我頭頂晃了晃,“兵崽子。”
他穿著冬日板正白軍襯,軍筆,形威猛高大。帶著我們一幫人去發救濟糧的時候,走到哪里,都能換來村民的敬畏和躲避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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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宣傳嶺南軍兵民一家,將米糧挨家挨戶發。我幫著將米袋子拎進村民家里,便見靳安趁機跟村民閑聊,打聽報,打探地勢地貌,探聽哪里有小路能離開。
這些世代居住在這里的原住民,熬過一個又一個寒冬,他們有屬于他們的生存方式,以及離開這里去外界覓食的途徑,靳安想要了解的報,應該便是這個點。
借著發米糧的機會,他員村民們幫我們掃雪開路,村民們拿了好,特別積極。立馬喊來全村老開始清理山路上的厚雪。
我瞧著靳安的言行舉止,行事作風竟然有了一點點領導派頭……
很穩很穩了。
莫名就覺得他真的變化很多,沒有了以前悍匪氣息的跋扈。他真的胎換骨了……嶺南那邊的人對他影響很大……他的一切都在向好。
真好。
回去的路上,落雪小了些,有了幾分日頭的暈,我心難得開朗,圍著他笑說,“你在嶺南也會親自去村民家里嗎。”
“那倒不用,我要研究部署打仗路線。”他說,“如果洋人攻打進來了,依咱們現有條件,怎麼打,能不能打,打了以后怎麼贏。一旦開打,便不能輸。如果洋人不攻打進來,照現在國的況,怎麼推翻閣而不引發,這是我們需要考慮的首要條件。”
我迎著日頭看他,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閃閃發的。
“等你來嶺南了,你給我做文化課老師。”他說,“我呢,就教你那些你不擅長的東西。”
“你都曉得說‘不患寡而患不均’了。”我笑說,“我沒什麼能教你的了,若是真有疑,你多請教亦凝,是個很好的姑娘,很優秀。”
靳安逆看著我,角帶笑,微微瞇著眼睛。
沒言語。
他雙手進兜,垂首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
沿著小路慢慢往回走,我按著越來越憋悶的心口,彎下腰大口息走不了,雙眼一黑,一頭栽倒下去。
再次醒來,已經在他背上了,他說,“小施,紀凌修給你拿回來的藥,你都沒吃,對麼。”
我趴在他背上,閉著眼睛,悶悶“嗯”了一聲。
靳安不再說話了,步子加快了幾分,他說,“我帶你出去治療。”
我又“嗯”了一聲,事實上,我況的糟糕程度,在極寒條件下,很難走出這座大山。紀凌修曉得,所以才會有恃無恐地放我們出來。
全程就幾個便保鏢跟著我們。
回到落腳地,便聽見外出打探況的探子回來了,他興地閑聊說,“寧乾洲的小兒子死前,聽說在床上痛得滾來滾去,喊痛喊媽媽,喊著要跟媽媽一起去嶺南……”
靳安子猛然一震,似乎不想讓我聽見,他轉就要走。
我輕聲,“我要聽。”
我從他背上落了地,他抬腳就要踹開門,阻止里面的人繼續說。我擋住他,堅持要聽。
“寧乾洲的子彈都來不及取,趕去看他的小兒子,那小家伙在寧乾洲懷里嚎掙扎了很久才斷氣,聽說寧乾洲吐了。”閑聊的人大笑,“可惜的是,寧乾洲三個小時得到治療了。他跟他兒子中的是同一種特制子彈,修哥,你就不該告訴那人元素名稱!讓寧乾洲撿回了一條命!”
“但是聽說寧乾洲好像不對勁,吐黑……”那人幸災樂禍,“可能是他咳疾惡化了,真是大快人心啊!果然弄死他兒子!才能讓寧乾洲痛到吐,才能慢慢折磨得他痛不生!若只是殺了他,真的太便宜他了!他還有個大兒子,據說寧瑜親自帶在邊,寧瑜媳婦兒幫襯著。不好下手了……”
“寧氏三兄弟向心力很強,都是一致對外,很難教唆他們反目,畢竟他們深度利益捆綁,都堅決維護寧氏集團的利益。那個寧賢風看著很花,其實非常聰睿警覺,一切損害寧氏利益的事,他都不談。寧瑜更是不可能,這倆都很惜命,屢次暗殺都被他們避過了。”
“還有,上次寧乾洲將計就計傳出病危,引發地方軍閥異,他殺一儆百震懾了各地。”那人說,“現在寧乾洲真的病危了,各地軍閥卻沒人敢輕舉妄了,連閣都在觀,寧乾洲好像早就料到這一步了,咱們怎麼鼓,就是沒人敢。倒是嶺南那邊,率先起來了。”
“最讓人驚訝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那人義憤填膺,“國際上特別有影響力的那位外家居然這個時候,在海外國際會議上為寧乾洲站臺。那的言辭之間皆是為寧派增加國際權重,大夸特夸寧乾洲的人品和才能,在國際會議上的發言,更加穩住寧乾洲的局面了。”
“你說,這的是不是跟寧乾洲有一啊?聽說跟寧乾洲的私甚好,兩人關系很不一般,就是紅知己的那種不一般,寧乾洲對也是有求必應。在寧乾洲喪子,病危的時候站出來幫他穩人心,說明兩人惺惺相惜,這的,咱們可以考慮利用一下。”那人低聲音。
紀凌修始終沒言語。
我失魂落魄聽著,奇跡沒有來。
手推開門。
紀凌修抬眼看我。
我與他對視,隨后疲憊厭棄地移開視線,強撐著一口氣,若無其事走進廳堂,拿起桌面上的報紙看了眼。
寧瑜上位后,對待嶺南方面,他的態度似乎比寧乾洲要強明朗許多。
全面圍剿,全面清除,全面絞殺。
一個不留。
他似乎不贊/不理解寧乾洲對待嶺南的縱容策略,亦容不下異軍突起。
他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國各地全面絞殺青青文學社的社員。
而嶺南趁寧乾洲病危之際,連續攻下三座周邊城池,迅速擴張領土。各地軍閥居然只是觀,無人敢。
寧派這邊,由楚天河親自帶兵鎮,畢竟新上任三把火,這是他上任副帥以來,樹立第一個功勛的好機會。
閣裝死。
都在觀,槍打出頭鳥,都等待第一個帶頭作的地方軍閥出現。
畢竟上次寧乾洲親自觀演了一個不安分的地方閥頭被車裂。誰知道,這次是不是又一個局。
寧乾洲深謀遠慮,心思詭譎,無人敢輕舉妄。
這種怪異的國局面,最終促了寧派跟嶺南小范圍開打,火勢沒有蔓延至全國,各地軍閥都不敢。
寧乾洲向來如此,走一步,往后看百步。
如今這無人趁火打劫,各地安分守己的局面,似乎是他月前刻意種下的,在他抱恙的時候。
半個月的時間,外面變了天。
寧乾洲應該是真不行了,所以寧瑜才敢推翻寧乾洲先前對待嶺南的策略,采取全面剿殺的方式,向國外表明他擁護閣統治的態度。
我垂眸看著報紙,“人在什麼況下,才會授權給人書寫平生事跡薄呢。”
房間靜悄悄,靳安說,“將死之際或死后。”
我掉著淚,將厚厚一沓報紙折疊。平生事跡薄,便是記錄一個人一生。說明這個人的人生走完了……
也就是說,上輩子跟我死在同一年的人,或許不是紀凌修。
而是寧乾洲。
上輩子,他可能也出了問題,曉得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才授權人寫平生。
“靳安,我要出去。”我說,“我想我兒子了,我要去見他。”
“能行嗎。”
“能行。”
靳安看了眼外面,“放晴了,。”他去村民的柴棚里牽來他的戰馬。
我將自己用過的生活用品和生活垃圾打包帶走,往外走去。
“施微。”紀凌修突然沉著臉喚我,保鏢立時將我圍住。
靳安擋在我前,看向紀凌修,“要開打嗎。”
我拔了靳安腰間的槍,冷冷指著紀凌修,“易結束了,你沒有如約救活我兒子,我沒有理由再讓你利用,你若敢阻止我離開,我殺了你。”
紀凌修向我走來。
我冷冷開槍,子彈著他耳畔而過,第一槍警告。
他腳步不停。
第二槍,我瞄準他眉心,毫不猶豫開了槍,連帶著前塵往事/恨仇/所有記憶全部擊出去。
靳安猛然下我的槍口,導致子彈進了地面,但他拔下腰間另一把槍,指著紀凌修,“小施不能殺你,但我能。”
紀凌修止了步子,他有種忍淡漠的定力。
靳安說,“小施為了你,拒絕了所有慕的男人。為了給你報仇,蟄伏在寧乾洲邊,寧乾洲的每況愈下,這是小施的功勞。你中寧乾洲的那一槍,也是小施幫你的,不欠你的了。”
靳安將我抱上戰馬,看向紀凌修說,“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不再屬于你。”
“施微。”紀凌修看著我,像是看著從流失的生命力,他眼底著灼心的恐懼痛楚,泛著刻骨銘心的淚,“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他將我反問他的話,反問我。
我繃著臉,“請你堅定你的立場,堅持到底,自己問心無愧便罷。寧乾洲大限將至,你也算得償所愿。紀凌修,為了你的妻兒,給自己留條命,活著回去。”我努力揚起角,“祝你往后余生,合家歡樂,幸福快樂。”
靳安調轉馬頭,向著山下行去。
“施微!”紀凌修沉喝不甘的聲音傳來,著憾難言的恐懼。
我頭也不回,冬日的山風很冷冽,村民們清除著山間道路厚厚的積雪,給靳安指了一條近路出山,只不過這條偏僻的近路要穿越一無垠的冰層。
靳安將我揣在他的懷里,寬大的軍大嚴嚴實實擋住了如刀的寒風,我昏昏睡。
直覺生命似乎在一點點流逝,我甚至能聽到心臟鈍跳的聲音,一下一下,越來越慢。
困頓得不行。
他將笑靨花發夾扣在我額前。
靳安說,“星野和拏云在等你回去,施微,我們帶他們去嶺南。”
“嗯。”
靳安說,“花姐家的小姑娘上次看見星野和拏云的照片,可喜歡了。小姑娘紅了臉,眼瞅著小哥哥們過去。”
“嗯。”
他說,“對了,我辦公室后面有條小溪,里面魚蝦很多,我帶你和孩子們去河里抓魚。”
“嗯。”
他斷斷續續跟我閑話家常,又與我講起我們的計劃,他一步步在實施。這計劃被嶺南組織采用,未來都會實現。
他的聲音很溫暖,讓我沒那麼冷。我將自己了小小一團蜷進他懷里,這里仿佛是我這一世遇上的唯一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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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歸宿,一切仿佛都快要回到原點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停了下來,雙臂合住抱住了我,勒得我窒息。
我低低笑,“我還活著呢。”
他不言語。
約聽到整齊劃一槍械聲,我從靳安懷里探出頭,便看見前方黑一片的軍隊。
天大黑,火把搖曳。
我與靳安似乎騎行在厚重的冰層上,冰層下面是洶涌的水面。這是一條結著厚厚冰層的無垠河流,河流兩側看得到高聳如同的冰川。
我的視線落在不遠的軍隊上,兩側的士兵列隊讓開了一條道,寧乾洲的影緩緩出現在軍隊之首,他穿著厚重軍大,外罩黑擋風大氅,黑手帕擋,斷斷續續咳嗽著。
森然莫測的眼眸盯住我。
半個月不見,他竟有了一張狠戾的厭世臉。
眼簾灰灰。
我從未見過這樣負面的寧乾洲,在我的記憶里,他永遠神昂揚,喜怒不形于。
不他喜好。
可是此刻,他那張厭世臉莫名給人一種錯覺:他活夠了。
仿佛對這個世界又厭又倦。
我躲回靳安的軍大,將自己深深藏匿。
“吃虧了嗎。”我仿佛聽見寧乾洲這樣問我。
靳安的戰馬原地轉了一圈。
我看不了寧乾洲,看見他,我就想起了我的孩子,想起那些跟孩子們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想起我的拏云和星野。
拏云還在等我。
我從靳安的大領口探頭,說,“凌修在這一帶設有好幾陷阱,他只要引雷點,就會引起雪崩或冰裂,他是故意把你們引來這里的。”
我在室的黑板上都看見了,他的計劃。
靳安也看見了。
寧乾洲視線落在我凌的短發上,他說,“星野在家等你。”
我笑。
白的霧氣從角溢出,“我要帶孩子們去嶺南抓魚。”
寧乾洲說,“依你。”
我說,“你不要傷害靳安和凌修,留他們一條命。”
寧乾洲說,“好。”
我笑,“你說話總不算話。”
他說,“算的。”
末了,他又補了句,“你說的,便是我說的。”
他攥著黑手帕咳嗽,似乎咳出了。薄抿死,腥紅殘留間一線。抬眸見,那種厭世更濃郁了。
哪怕是這一刻,我依然看不懂他。
不過是三言兩語的流,他眼眸里掀起的怒意充斥著厭世的郁,整個人仿佛籠罩著地獄的灰。
適逢天際有流星劃過,我驚喜看向天空,“流星,有流星!”
一顆有一顆,劃向天空,是流星雨!
我從靳安的懷里掙扎下地,向著流星的方向奔去,腦海里忽然浮現那晚跟孩子們一起在山頂看流星的畫面,拏云指著天空說:我永遠站在媽媽這一邊!我要保護媽媽!
他小小的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許愿:希我和哥哥永遠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施微!”有人在后喚我。
我跑的飛快,只想追上那流星的尾,他們明亮的仿佛將冰層披上了一層銀。漫天都是點,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塊巨大的冰川之前。
這里是河流一側的岸崖。
冰川與陸地之間炸裂出不見底的深淵,深淵之下仿佛是永不見天日的地下河,永久冰封在這片土地之下。
我站在淵崖邊緣搖搖墜,回頭看向靳安。
靳安翻下馬,向我奔來,神焦急,小心翼翼安我,“施微,別!站著別!”
遠方傳來紀凌修的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那聲音停留在我耳畔,“施微!”他的影從遠方奔來。
我的視線落在靳安上,只給靳安一個人。
他從懷里小心翼翼掏出我曾經送給他的信,包在一塊嶄新的手帕里。那是我爹爹送給我的花繩,我當作信送給了靳安,當時承諾要跟他一起走的。
他息,“你答應過我的,施微。你答應過的……”
我緩緩搖頭,笑著說,“對不起,靳安。”
眼淚嘩嘩流,“我到不了嶺南了,拏云一個人太孤單了,他太疼了,他會冷的,他會害怕,他想要媽媽,一直在喊媽媽,我好想好想他。”
我撐不住。
茍活不了。
太痛了。
坦然張開雙臂,笑著靳安,“再見,靳安,這輩子認識你,值了。”
我以躺平的姿態仰頭看著天,猛然墜下無底深淵,流星雨劃過我眼眸,我卻有種視死如歸的歸屬。
恍惚間,一個影縱躍跳下來,不顧一切地追赴我而來。
我猛然閉上眼睛,不想知道是誰。
不想看到是誰。
大風乍起,吹起雪花漫天,迷了厚重士兵的眼,流星雨給整個平京城帶來的狂歡仿佛太平盛世的舉國同慶,乍然驚喜的喧鬧聲一波又一波,仿佛能沖擊這無邊死寂的長夜,擊碎這萬山龍脈的巍峨。
只是在小小山脈的一隅,那萬山冰封之下,不知埋藏著誰的人。
永遠沉睡。
永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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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篇*前世】 昌平三十六年秋,秦王蕭晏因城防圖被側妃葉照所盜,遂戰死沙場,屍體被反賊懸於城樓。 是夜,有人慾奪其屍身未成,抱屍戰死於城外。 平旦時分,秦王大軍四面合圍,活捉反賊。 原是一場請君入甕。 至此,蕭晏領四方兵甲,安定天下。 軍中大賀,舉杯相慶。 蕭晏退左右,獨自登城樓。眼前盡是那女子模樣,終究拂扇揮去。 他已仁至義盡,終是捂不熱鐵石心腸。 一副假圖予她偷去,他利用她一回,算是她當年潛在他身邊謀取信息的一點回饋,至此兩清,江湖兩忘。 蕭晏壓下如麻心緒,搖扇出城,再不想她。 只想敬一敬護他屍身的英雄,亦感愧累其枉死。 * 月夜風寒,城外尚是血腥戰場,白骨成山,鮮血染土。有蓬頭稚女跌跌撞撞穿於屍體間,一具一具翻開,一聲一聲喊“阿孃”,最後跌在蕭晏足畔。 “大人,您可見到我阿孃?” “何人是你阿孃?”月色下,銀袍摺扇的郎君面色寸寸泛白。 “葉照。”女童答,“兩日前,阿孃說爹爹最愛乾淨,不惹塵埃,不能被風吹日曬,她要送他回家。讓我等她。” “但是,到現在她也沒回來。” 【女主篇*今生】 葉照重活一世,依舊是血衛營中最好的一把刀,依舊被當作暗子送到了秦王蕭晏的身邊。 踏入府門時,葉照扶穩袖中刀。 她想,今生她是來還債的。那個清貴病弱的男子,且得將他護好了。 斷不能再如前世般,讓他枉死。 前世,原是自己親手害死了他。 * 王府庭院深深,水榭長廊設百花宴。 日頭偏西,挑花堪折的郎君方纔搖着扇子不情不願應卯而來。 四目相視裏—— 蕭晏手一僵,扇子落在地上。 葉照低垂眉眼,避過他眸光,腦海中又想起前世裏,他懸屍城樓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