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降落》第 28 章

回安徐縣的路上,江月疏終於撐不住睡著了。

謝逢則把車停在安置區口,沒,隻是掛了停車檔,車裏還開著暖氣,側過頭看睡著的樣子。

“忘了跟你說,明天要走了。”他嗓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語,手輕輕開垂在臉頰的頭發,十分小心地掖到耳後。

毫不設防的睡相,無奈又寵溺地勾:“沒心沒肺的,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天空開始泛出灰白,再過一會天就亮了。

謝逢則下車繞到副駕駛,將攔腰抱出來。

才五點,大家都還沒起床,隻有遠廚房裏的一丁點

他抱著經過空曠的小廣場時,有人從帳篷裏出來。

是許晉鵬。

許晉鵬手裏拿著牙刷和杯子,看向他懷裏的江月疏,角不太自然地撇了撇。似乎是想笑著打招呼,卻沒能功地笑出來,最後有點僵地問:“這是……去哪兒L了?”

謝逢則看了看孩安睡的臉,毫不掩飾目裏的溫:“昨天平安夜,帶去了趟南青。”

“哦,南青古城。”許晉鵬假裝輕鬆的語氣,扯了扯角,“聽說熱鬧。”

謝逢則:“是熱鬧。”

許晉鵬著,似乎不知道還能說什麽,謝逢則主結束話題:“我送進去了。”

許晉鵬目一頓:“好。”

等謝逢則走遠,他才轉

目送那人把抱進帳篷,眼裏的暗下來。

他跟謝逢則並不,甚至在這次救災之前,是隻聽過對方名字的程度。

雷霆特戰隊隊長,伍十年,從一個沒學曆沒背景的武警部隊大頭兵,爬到如今的中尉軍銜,每一步都是踏著海,拿軍功換的。

人活到這地步,說得不好聽,或許連都是冷的。

過去他們之間沒有集,聽到這個名字,許晉鵬也隻能說一句佩服,再歎一句惋惜。

當他給江月疏送出第一杯茶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那個拒他於千裏之外,除了工作一句也不會多說的孩,就那麽乖順地躺在謝逢則懷裏。

而這把武警部隊最強最無的利刃,也會出那樣溫的表

許晉鵬失魂落魄地坐在小廣場的水池邊,直等到謝逢則出來。

等人靠近,他略顯疲憊地開口問:“你們在一起了?”

深藍和灰白織的天際,現出一條狹長的紅

今天或許是個天。

謝逢則撿了塊石頭,拋起來,再接住:“我喜歡也喜歡我。”

答非所問,卻字字如刀。

謝逢則是懂怎麽人心窩子的。

在一起了,或許還可能分開。

但我們兩相悅,在沒在一起,你都沒戲。

許晉鵬噎了一下,臉不太好看。

謝逢則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你知道你和我的區別在哪兒L嗎?”

許晉鵬嗓音有點哽住:“在哪?”

“你是高材生,腦子好,也就是腦子太好了,有時候想太多。”謝逢則笑了笑,帶了點憾的意思,也不知是為對方,還是為自己憾,“換了我是你,哪怕不喜歡我,還是會帶出去玩。”

他抬頭看著被擋在雲層之後的,眸底的一些緒也像被什麽擋住:“人可以自己選擇,放手去做的事本就不多了,還要給自己設限,有意思嗎?”

“我明白。”許晉鵬略有愧,低下頭,“但你的工作質……恕我直言,你們有時間相嗎?你能照顧好嗎?”

謝逢則輕飄飄地乜了他一眼:“許醫生喜歡一個人之前,都要考慮這麽多?”

沒等許晉鵬接腔,他哂笑了聲。

“我沒想那麽多,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的就不可能讓給別人。”他若有所指地看向許晉鵬,“至於你說的那些,我謝逢則一條爛命,除了給國家和人民的,全都給。”

*

江月疏睡到中午才起來。

在古城玩到半夜,還在酒吧裏喝了酒,回來的路上在謝逢則車上睡著了……

然後呢?

怎麽就到了床上?

熬夜後發暈的腦袋,拿手機一看,十二點半了。

肚子得咕咕實在懶得,拉開屜從裏麵掏出袋餅幹。

江月疏一邊啃餅幹,一邊看睡覺時錯過的工作群消息,延城大本營的同事們已經在準備歡迎儀式。

終於要離開這裏了。

還過幾天,就能回到心心念念的宿舍,睡在那張香噴噴的大床上。

吃完餅幹扔垃圾的時候,江月疏才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寶藍禮品盒,表麵印著許多燙銀的小雪花。

顯而易見,是聖誕禮

驚喜地翻開蓋子,裏麵靜靜躺著一枚雪花形狀的鑽石發卡。

還有一張手寫字條——

今年聖誕沒下雪,就當陪你看過雪了。

捂著笑起來,笑得眼眶潤。

忽然從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小海撞開簾子跑進來,邊哭邊:“我不要新媽媽!也不要新爸爸!”

江月疏趕跑過去,蹲在他麵前,抱著他腦袋:“怎麽了?誰欺負你啊?”

“我不要新媽媽不要新爸爸……”小海哭得滿臉鼻涕淚,臉都紅了,“我不要……我要跟姐姐一起……”

江月疏哄了哄小海,讓他在房間裏吃零食,然後去找安置區負責人了解況。

原來是市福利院又來人了,聽說他們元旦後要離開,來問問要不要帶小海走。

負責人得知小海緒,歎道:“他還是很抗拒?”

“嗯。”江月疏思忖著,和他商量,“我可以帶小海回延城嗎?他現在隻想跟著我,不如我先帶著他,後

麵看看況再做打算。”

“隻能這樣了(),總不能孩子。”負責人麵為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很快也下了決心,“手續我來辦,你不用心,照顧好小海就行了。”

江月疏激地笑了笑:“多謝。”

聽說能和一起回家,小海總算不哭不鬧了,纏著玩了一下午,晚上乖乖回自己的帳篷睡覺。

餘昭昭調侃:“你這趟值啊,大的小的都賺到了。”

“我命好唄。”江月疏一邊笑著附和,一邊收拾床頭櫃。把打火機用手絹包了,也放進那個裝發卡的禮品盒裏。

回去,宿舍櫃的收藏區又要添新夥伴了。

*

元旦過後,本地人準備了歡送晚會。

沒什麽節目,就大家一起吃個當地特的晚餐,由那些被救助的災民親自下廚,還說要部隊裏的小夥子們一起來。

下午,安置區負責人就給醫院工地那邊打了電話,讓他們忙完過來吃晚餐。

明天一大早就走,江月疏和同事們下午都在收拾藥械,忙到天黑,該裝車的都裝上車,終於隻剩自己的行李了。

和餘昭昭剛進食堂,小海在宋哲旁邊:“姐姐,快來!”

江月疏趕走過去,坐下他腦袋:“洗手了沒?”

“我洗了。”小海把手看。

江月疏檢查了下,很滿意:“嗯,洗了就可以吃飯了。”

對麵劉主任慈祥地笑了笑:“了吧?小朋友可以先吃,沒關係。”

“不能吃。”小海坐得端正,一臉乖巧,“要等謝叔叔一起吃。”

江月疏正在給爸媽發明天的航班號,聞言一哂:“等他幹嘛?”

有的人沒見過幾次,倒讓小家夥心心念念,一天掛上八百回。

“當然要等啦。”小海口而出:“你和他不是一……”

江月疏腦袋一激靈,連忙捂住小海,才沒讓他說出後麵的字。

劉主任興趣盎然地傾過來:“小海,說什麽呢?”

“沒什麽。”江月疏警告地小海的胳膊,“他的意思是,謝叔叔和我救過他,所以要等人家一起吃飯。”

話音未落,門簾被掀開。

負責人笑嗬嗬走進來,後卻沒有人,在大家疑的眼神中解釋道:“不用等了,他們幾天前就離開了,今天這頓飯就咱們吃。”

隔壁桌災民失落地歎氣:“哎,怎麽就走了?”

“聽說是部隊有任務。”負責人笑著安災民,“咱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L,不能耽誤人家啊,是不是?”

眾人紛紛點頭:“也是。”

“部隊可是很忙的,能幫咱這麽久,很不容易了。”

“是啊,可惜沒能請他們吃頓飯。”

“唉,太可惜了。”

側,餘昭昭拿著手機在桌下泄憤。

【又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混蛋!】

()    江月疏巧瞥見了(),安地拍手背?()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聽見一聲氣呼呼的低罵:“臭狗子。”

江月疏知道,其實擔心得不行,唐承個傷,晚上睡覺都要躲被窩裏哭。

歎了一聲,向不斷沸騰的火鍋,香味勾不起多,隻覺得熱氣熏得眼睛疼。

想到那天晚上在病房裏,謝逢則淡定又無奈的樣子——

“你們負責人太熱了,我打算五點多悄悄帶他們走,不然明早又是大場麵,他們都不習慣,也沒必要。”

終究還是浩浩地來,悄無聲息地走了。

*

離開時還是去年,回到延城,到已經張燈結彩,準備迎接農曆春節了。

徐瑛來過電話,讓江月疏把小海送回江城給他們倆照顧,但還在考慮。

養一個孩子不是小事,這份責任不能輕易攬下,也不能輕易推給父母。

盡管徐瑛的確很喜歡這個孩子。

這天,江月疏正在查房,手機接連響了好幾回,結束後拿出來一看,是110尾綴的座機電話。

回過去。

“你好,江醫生。”那邊民警的聲音都已經悉了。

江月疏最近沒找他們,為給小海尋親。還是不相信偌大個中國,找不到一個跟他有緣關係的人。

“是我。”嗓音帶了點激,“陳警,有進展嗎?”

“不好意思啊江醫生,我們真的盡力了,連他們家以前的鄰居也問過。”陳警抱歉地歎了一聲,“孩子那個舅舅,明確表示自己經濟也很困難,養不了,而且隔著好幾層親呢,人家沒這義務,你就算強送過去,孩子能被好好照顧嗎?……依我看,要麽送福利院,要麽你想收養的話,盡早辦手續,孩子這麽大也該學了,不能拖了。”

江月疏道了謝,掛了電話,呆坐在走廊裏。

確實不能再拖了。

別人家七歲孩子都二年級了。

晚上下班,小海已經在隔壁阿姨家吃過晚飯,乖乖坐在沙發上看奧特曼。

江月疏切了盤水果端過去,小海甜甜地說了句“謝謝姐姐”,才手拿裏麵的蘋果

看得出來,他已經基本從失去父母的影裏走出來了,原本也是個聽話的孩子,甚至很會討大人喜歡。

難道真的要把他送走嗎?去了福利院,他還會這麽乖,這麽笑嗎?

江月疏有點發怔,直到小海眨著眼睛問:“姐姐怎麽了?是不是工作不開心?”

江月疏不笑了一下,他頭。

到底是個孩子,問的也是孩子話,工作哪會有開心的?

但對著這張天真的臉,還是搖了搖頭:“姐姐沒有不開心,你今天開心嗎?”

“開心!”小海笑得兩眼發,“孫阿姨做的披薩好好吃!我明天還可以去吃嗎?”

江月疏放下果盤,幫小海手上的蘋果:“你喜歡吃披薩?”

()    小海用力點頭:“喜歡!”

“那姐姐明天帶你去外麵吃吧。”江月疏笑著他腦袋,“吃必勝客,好不好?”

“好!”小海高興地跳了起來。

電視裏奧特曼大戰怪,小海看得津津有味,江月疏心裏擱著許多話,都不忍心問出口。

時間過得也太快,轉眼就十點了。

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抱著抱枕問:“小海,你為什麽不喜歡福利院?”

正在看畫片的男孩,背影恍惚了一下。

幾秒鍾沉默後,他低下頭,嗓音甕得可憐:“福利院都是沒人要的孩子,我不想……不想當沒人要的孩子。”

江月疏隻覺得心髒被揪,霎時間鼻頭也酸了,攬過小海的頭,擱在自己肩膀上。

“姐姐要送我去福利院嗎?”小海在肩膀上哭起來,瞬間

軀在懷裏抖,江月疏哽著聲:“別怕,我們不去福利院。”

“我們去江城好不好?”一下一下地,手掌溫地拍著他的背,“那裏有姐姐的爸爸媽媽,以後,他們也是你的爸爸媽媽。”

*

這晚江月疏失眠了。

雖然已經做好決定,但心裏還是莫名焦慮。

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淩晨四點多,鬼使神差地摁下那個明知不會打通的號碼。

嘟——嘟——

兩聲過後,就像天乍破的一秒停頓,接著電話那頭悉卻沙啞的嗓音:“喂?”

眼眶忽然就熱了。

不想問他怎麽突然就接了,不想問他什麽時候結束的任務,隻是沒頭沒尾地,了他名字,帶一委屈的腔調:“謝逢則。”

那人聲音半夢半醒的:“嗯?我在。”

江月疏著窗外的夜空,忽然笑了一下,知道此刻他也在同一片夜空。

然後悠悠地,鄭重地開口:“我想收養個孩子。”

“行啊。”那人笑了,好像比剛剛清醒了些,慵懶的低音像砂紙溫地磨在心上,“隨你收養個什麽,你讓我當爸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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