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降落》第 29 章
江月疏被他逗笑了:“你在想什麽啊?”
那邊一陣窸窣,似乎是他翻了個,再開口時,嗓音也更清醒了些:“說吧,什麽況?”
江月疏坐起來,抱著被子盤在床沿上,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是災區的孤兒。”
謝逢則笑了下:“多大?”
“七歲。”
“七歲……那該上學了。”男人沉下聲,思考了幾秒,“回頭我讓嚴兆幫忙找點兒人,安排一下,學費你不用擔心,我直接給嚴兆,讓他去辦。”
嚴兆就是那家健房老板,他發小,在延城算個小富豪,哪裏都吃得開。
江月疏“噗嗤”笑了出聲:“你想得周到。”
謝逢則欠欠地,假裝謙虛:“第一回當爸,沒經驗,做得不好你包涵啊。”
江月疏故意打趣他,試他反應:“那可惜了,某人當爸的願要泡湯了。”
“怎麽?”隔著屏幕都好像能看見他擰眉的樣子,“你不找我,還想找誰?”
醋味快要溢出屏幕,江月疏怕自己被酸死,終於對他說了實:“是小海,他不想去福利院,我就把他帶回來了。我爸媽喜歡他的,我想過年送他回江城,在那邊,各方麵條件也更好些,還有人照顧。”
太忙了,分出八隻手也照顧不好一個孩子,總不能一直讓他吃鄰居家飯。
“行啊。”謝逢則輕嗤,“你早說是那小子。”
江月疏想起小海一聲“叔叔”給他黑臉,實在好玩,這兩人湊一塊兒一定有趣。
“你跟他說。”謝逢則適時打斷腦中遐想,意味深長地,夾著點無賴,“要當你家小孩兒也行,不過得先我聲姐夫。”
江月疏臉一熱,嗔他:“你要不要臉?”
他笑了,清清沉沉的,像小錘子敲心口,咚咚咚,每一下一個栗。
“一點多剛拿到手機,怕你睡了,就沒給你打電話。”他語氣正經下來,溫聲解釋,“過年之前休不了假了,可能沒法出來找你。”
剛飄起來的心髒往下墜了墜,但也不算太失。知道他好好的,還掛念著自己,就夠了。
假裝滿不在乎地說:“出不來就不出唄,反正我也不一定有空搭理你。”
“江醫生大忙人啊。”謝逢則調笑,“每天一個視頻的時間能得出來嗎?”
“看況。”江月疏笑得眉眼發,“看我心,看你表現。”
那邊還沉沉地笑著,一看鬧鍾上的指針,都快五點了。
“你趕去睡吧。”
從一點多到四點多被吵醒,才睡了三個小時,他們六點多還有起床號……
滿打滿算,也隻能再睡一小時了。
江月疏一陣心疼,立馬催促他:“掛電話,睡覺。”
“嗯。”男人似乎又翻了個,裹好了被子,“你掛吧,我睡了。”
江月疏沒有馬上掛。
等聽到他睡著後均勻綿長的呼吸聲,才笑著掛了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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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國慶長假沒能回去,在醫院值了三天班,這次春節,總算到休息。
但也隻能休六天,初五就得來。
三十早上帶著行李和小海一起去醫院,最後查一次房,然後去機場坐飛機。
徐瑛給兩人買的機票,說是不讓小海跟著在高鐵上折騰七八個小時,但江月疏知道,是心疼。
春運機票貴出天價,徐老師眼都不眨,給買了商務艙。
起飛之前,接到謝逢則的視頻電話。
他似乎在車上,畫麵晃晃的:“上飛機了?”
“嗯。”江月疏讓小海拿著手機,邊給他扣安全帶邊回答。
小海無比乖巧地“叔叔”,屏幕那頭的人卻不太高興:“上次讓你什麽的?”
江月疏已經懶得說他了,反正越說他不要臉,他還越蹬鼻子上臉。
謝逢則煞有介事地命令小海:“姐夫。”
小海倔強地抿著,哼了一聲。
江月疏特意教過他,不能隨便人姐夫,尤其是某個解放軍叔叔。
小海雖然喜歡謝逢則,但還是和江月疏更親,無條件聽話。
江月疏給小海係好安全帶,用平板開了個畫片給他看,才把手機拿過來。
手機忽然震了兩下,帶著微信提示音。
江月疏把視頻調小窗,一看,是謝逢則發來的轉賬。
轉了兩份,都是一千。
愣了愣:“你給我錢幹嘛?”
“不全是你的。”屏幕裏男人勾著,眼神認真又夾著點調侃,“一份是咱弟的改口費,還有一份……沒想好,你先拿著花。”
“……”江月疏被他整無語了,卻忍不住笑出聲。
改口費。
虧他想得出來。
沒有急著收錢,問他:“你現在去哪兒啊?”
謝逢則把手機偏了偏,旁邊坐著唐承,還有隊裏的幾個小夥子。
看見,幾個小夥子齊聲“嫂子好”。
江月疏臉一熱,隻能尷尬地笑笑。
謝逢則知道難為,很快把手機轉回來,畫麵裏隻剩他一個,對說:“高鐵站人太多了,臨時派我們去執勤。”
“啊……”江月疏失地皺起眉頭。
突然有點後悔聽了徐老師安排。
謝逢則若有所思地著問:“你是不是在想,早知道坐高鐵了?”
心思被看穿,江月疏小心髒一抖,打死不承認:“沒有……”
謝逢則一臉篤定,得意洋洋地,角快要咧上天:“去高鐵站,說不定就能見到我。”
對麵傳來整齊的起哄聲,很顯然,他的不要臉已經讓自己人都看不順眼了。
空姐溫地提醒關機,江月疏連忙應好,回過頭倉促地對他說:“我要起飛了。”
() “嗯。”謝逢則不再逗,輕聲叮囑,“落地發消息。”
“好,掛啦。”江月疏朝屏幕揮揮手,“再見。”
屏幕停留在男人懶散溫的笑容,角也始終留著剛才的弧度,把手機調飛行模式,才轉頭拍拍小海的肩:“要起飛啦,先把平板收起來,一會兒再看。”
小海乖乖聽話,把平板給,然後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問:“姐姐,謝叔叔是不是很喜歡很喜歡你?”
江月疏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過眼:“小小年紀懂什麽啊?別講。”
“小時候爸爸在外麵打工,也總是這樣給媽媽打電話。”小海一臉認真,“爸爸很喜歡很喜歡媽媽,他每天都很想我們,想回家,可是為了賺錢,他不能回家。”
江月疏聽著心口泛酸,握住小海溫熱的小手。
耳邊是七歲孩子稚氣未的嗓音,卻穩穩地落心底:“叔叔一定也一樣,每天都很想姐姐。”
腳下的城市漸漸遠去,悉的,不悉的建築都被雲朵一層層覆蓋,江月疏趴在舷窗上,遲鈍地勾笑了笑。
誰不是呢。
也很想很想,特別想他,想到恨不得扭頭飛奔到高鐵站,隻為了去見他一麵。
可必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不讓他覺得很需要陪伴,覺得自己因為這份工作,而辜負了。
*
家裏早就給小海準備好房間,心布置的學習和玩區,新買的兒床,江月疏小時候有過的,小海一樣都沒有。
看著小海在的新床上打滾,徐瑛站在門口笑著問江月疏:“這下放心了吧?”
其實從來不是不放心,而是覺得給他們增添了負擔。
徐瑛哪能不知道想什麽,拍拍肩,語重心長道:“你出去了,我和你爸在家怪冷清的,有個小朋友還能熱鬧熱鬧。而且咱們家又不差錢,多養個孩子綽綽有餘,你爸說了,請個保姆在家照顧,做飯啊,接送什麽的,都不用心。教育係統的人我,學校我來安排,都是小事兒。”
江月疏聽著,眼眶一陣熱:“謝謝媽。”
“說什麽客氣話。”徐瑛握住手,溫地笑了笑,“我相信一切都是福報,我們家跟這孩子,有緣分。”
江月疏紅著眼睛點點頭:“嗯。”
“對了,你舅舅他們一家明天回國了。”徐瑛邊一往客廳走著,一邊說,“舅舅舅媽明晚想咱們吃個飯,他們初三就走了,初二還得回趟老家辦事。不過明天你爸有手,我得去給實驗小學的劉校長拜個年,問問人家小海學的事兒。”
江月疏點點頭,跟上:“那您明天帶小海一起嗎?”
“嗯,把他帶過去好點。”徐瑛說,“所以舅舅那邊就你自己去了啊,給他們帶的東西你爸裝好放茶幾上,你記得拿。”
江月疏:“嗯,您放心。”
本來擔心小海換了新環境不習慣,可到底是親爸媽,小海悉
得很快,才一晚上,就一口一個徐媽媽,江爸爸,得親親熱熱。
徐瑛說小朋友長不能熬夜,就不用守歲了,早早讓江正豪帶他洗澡,上床睡覺。
偌大的別墅客廳,隻有母倆挨在沙發上看春晚。
外公外婆很早就跟舅舅移民國外,爺爺走得更早,前幾年也去世了,家裏已經沒有老人。
江正豪三個兄弟都散在全國各地,家立業,逢年過節頂多打個電話問候。
自從去世,家裏就更冷清了,近年來春節明顯沒什麽氛圍。一家三口吃兩頓盛點的菜,包點餃子,看個春晚,連鞭炮都不放。
江月疏大概能到他們或許有點孤獨,所以很想要小海這個孩子。
有小孩子的家,總會更熱鬧些。
*
江正豪給舅舅舅媽裝了兩瓶白酒,都是國外喝不到的陳釀,還有過年自己做的臘腸和糕,以及一些老家的土特產。
江月疏不會開車,了輛滴滴去餐廳。
舅舅舅媽多年未見,變化很大,江月疏第一眼差點沒認出。
一名牌、妝容致的舅媽拉著的手寒暄:“哎呀,小時候就漂亮,我早說了,我們月疏長大了是個大,單位追你的男孩兒都排著隊了吧?”
話是好話,可江月疏聽著尷尬,努力維持僵的笑容:“沒有,舅媽,大家都隻聊工作的。”
“醫院是太忙了點,你啊跟你爸一樣,找那麽辛苦的活。”舅媽換上一臉惋惜的神,語重心長道,“不過工作固然重要,個人問題也不能馬虎,不一定得早結婚,但一定要多談點,不能見個男人就一頭紮進去了,多挑一挑。”
“你倒是會教孩子啊。”舅舅輕哼了聲,“談多個算行啊?十個八個?回頭跟你一樣,前男友組個足球隊?”
舅媽嗔著瞪他一眼:“一把年紀了還計較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小氣死了。”
舅舅:“我小氣?給你買包的時候沒說我小氣。”
舅媽:“賺那麽多錢,給老婆買個包還要記著?”
江月疏憋著笑,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地聽舅舅舅媽旁若無人秀恩。
直到手機響了一下。
徐川:【沒找著啊,在哪?】
江月疏趕對舅舅舅媽說:“小川哥到了,我去接一下他。”
舅舅:“行。”
走出包廂,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獨自當一個千瓦大燈泡了。
徐川是舅舅的兒子,比大三歲。自從舉家移民後一直在國外,時隔多年再見到,依舊沒讓失。
徐家基因好,徐川從小帥到大,走哪兒都有數不清的迷妹。在國外幾年,穿搭氣質也都變了,站大街上比從前更惹眼。
江月疏看見他的時候,剛禮貌拒絕一個短的辣妹。
清清嗓,徐川看見,走過來直接張開雙臂。
江月疏下意識朝後躲。
徐川笑著站定,一隻手拎個袋子,另一隻手酷酷地揣進兜裏:“小沒良心的,虧我給你帶了新年禮。”
江月疏頓時眼就亮了:“什麽禮?”
徐川把手裏的袋子遞給。
其貌不揚的黑紙袋,裏麵裝的居然是Gucci的包包。
江月疏震驚地抬起頭。
“低調。”徐川揚揚下,一副“不用謝”的得意表,“不然我媽又嘮叨我花錢了。”
江月疏趕把袋子合上。
沒跟徐川客氣。
大爺向來花錢如流水,不給買,也會給別的人買。
吃了頓晚飯,嘮了兩個多小時家常,舅舅舅媽住的酒店就在附近,先走了,讓徐川負責送江月疏回家。
“江城變化真大啊,記得我走的時候這塊兒還是老房子,害我找好久才找到這家店。”徐川走出餐廳,笑了笑,“不過味道還跟當年一樣,好吃。”
江月疏看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早就是外國胃了,吃不慣中餐呢。”
“什麽話。”徐川輕笑,“我是中國人,當然是中國胃。”
江月疏眨眨眼睛:“是嗎?除了上流的,您還有哪兒是中國的?”
“當初那不是沒辦法嗎,爸媽都去,我一個人怎麽留國?”徐川歎了一聲,“下半年就好了,研究院項目結束,我就自由了,到時候看能不能回國發展。”
江月疏點點頭:“你們那老房子是不是還沒賣?”
“沒賣,但也不能住了,聽說政府要拆遷,這次回來不就是理這事兒嗎。”
江月疏撇:“哎喲,拆二代。”
徐川得意地揚眉:“爺我差這點兒錢?”
“好不要臉。”江月疏邊罵邊笑他,“江邊變化也大的,要不要帶你去轉轉?”
徐川:“好啊。”
時間還早,兩人從這兒走到江邊,趕上了最後一趟過江渡。
小時候他們經常來回坐著玩,兩塊錢一次,直接刷公卡很方便。
天氣好的時候在二樓甲板上吹風看江景,看船尾滾滾的浪花,怎麽都看不膩。
那時候的夜景遠不及現在繁華,但在記憶中卻是無法磨滅的,因為回不去,所以更好。
徐川看著對岸越來越近的天大樓,一排排連完整畫麵的霓虹燈,發了會兒呆,忽然問:“還好嗎?”
江月疏不用思索,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點點頭:“好的。”
徐川:“聽說去延城了?”
江月疏:“早去了,好幾年了。”
徐川:“沒回來過?”
江月疏搖了搖頭。
在他還準備問什麽的時候,率先開口:“有男朋友了。”
甲板上無比熱鬧,下班回家的市民,遠道而來的遊客,笑鬧的孩子們,摟在一起自拍的……
可熱鬧的畫麵卻好像忽然被靜了音。
直到很久後,才聽見徐川笑。
“好的。”迎著江風,他點了煙,嗓音輕得像自言自語,“好。”
乘渡過江後,可以步行到小區。
這是江月疏經常飯後散步的路線。
有段時間心來學人家夜跑,每天用健APP打卡,再發路線截圖到朋友圈,但隻堅持了一個多星期,就放棄了。
“江灘公園也修好了啊。”徐川嘖一聲,朝橋墩下那塊空地揚了揚下,“那是個天酒吧?”
“嗯。”江月疏跟著看過去,“很多人在這兒辦晚宴,求婚儀式什麽的,每天都很熱鬧。”
“去坐坐。”徐川走下階梯。
兩人找了個風景絕佳的位置,徐川要服務員點酒,江月疏笑話他,指了指桌角二維碼:“這兒呢,外國人。”
徐川笑著拿出手機,鏡頭還沒掃到二維碼,卻已經聽見掃碼功的提示音。
兩人齊刷刷抬頭。
來人俊朗的廓被酒吧燈照得半明半昧,高大的軀下來,一屁坐到江月疏旁邊。
他看了眼徐川,表很是自來,目涼颼颼的,不全是友善:“介意拚個桌嗎?”
見對方疑發怔,謝逢則疏懶隨意地勾著,把掃完碼的手機推到桌子中間:“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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