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羨原本跳躍的心一點點沉靜，煞白的臉充斥著對未知的迷茫與恐懼。

覺得靳修是這世上最殘忍的人，給了生活的奔頭又三言兩語將拉地獄。

——他是一個將別人的喜怒哀樂，當作自己快樂源泉的男人。

靳修瞧著渾漉漉，目漸冷的模樣，收回手指，雙手相抱靠在湯池一側。

“你生氣的模樣可比那低眉順眼的模樣可，活生生的人卻像是裝進塑像裏，簡直是暴殄天。”

“嗬……”

商雪羨的眼中盡是嘲諷，靳修喜歡致的木偶，喜歡好看的瓷，可的東西看得時間久了自然也會生厭。

所以，他又希這些漂亮的事能鮮活一些。

這世上的人大抵如同他一般，吃著碗裏著鍋裏，都是得隴蜀之輩。

“商雪羨，朕今日便給你一個底兒，你這一生除非死，否則休想從朕邊離開。”

靳修本想玩貓抓老鼠的戲碼，可王枕卻跳出了他的計劃之外，這讓他心中升起一迫。

有些事必須讓提前認識到，譬如一點點磨掉所有的堅持，讓為自己的附庸。

耐心這東西，他素來很足！可每每麵對商雪羨的時候，總會土崩瓦解。

“死了就可以離開了嗎？”

“你舍得死嗎？螻蟻尚且生，何況是人呢？”靳修眸轉，好笑地著，“娉汀，你若是能收心，朕可以將你弟弟帶到你麵前。”

“……”

商雪羨驀然抬頭向靳修，他這是第一次對自己許諾，可需要付出的代價極大。

收心？怎麽才算是收心？

而且，弟弟若是到了北魏，便徹底綁在了北魏，南陳於來說將為一個夢。

然而，真的很想回南陳，不僅僅是因為王枕的緣故，更是因為的母親死在了水月庵。

想問一問那個男人，他為何那麽狠心，難道這麽多年的夫妻之，父之都是假的？

瞧著撐著一張臉，眼神逐漸的迷茫，靳修瞳孔中的涼意慢慢地湧現。

對自己的防備一如既往的嚴苛，就算這個時候都不忘分析利弊，誰說是菟花？這明顯是鋼石。

“怎麽？你不願意？”

“他若是來了北魏，怎麽安置？”

被鎖在深宮後院，就像是折翅的飛鳥，就算是弟來了北魏，也沒有能力照看，反而會更加製於人。

靳修這樣的做法，明顯是為了更好的控製。

“安置在辜清風那裏。”

“奴婢想要見一見表兄，然後給陛下回複。”

商雪羨其實不願意將人接過來，可又擔心弟在商家活不到年，商家的後宅也都是如狼似虎的人。

他或許天生癡傻，可終究占據了商家嫡子的名分。

“嗯！”

靳修瞥了一眼後走出湯池，商雪羨心領神會，麻溜地起給他穿上了寬鬆的鍛袍，直至龍殿重歸寂靜，這才拖著沉重的躺在了外間榻上。

按照曹掌監所言，靳修睡的時候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床榻，否則後果自負。

不懂這其間的由，可從宮娥侍們惶恐的眼神中，知道隨侍安寢的活計並不安生。

隻是，隨侍途中倒也沒有發生太過可怕的事。

“睡不著？”

就在反複輾轉時，靳修的聲音從裏屋傳了過來，而則瞬間繃起了，防備他又要作妖。

“商雪羨，你以前可想過死亡？”

“沒有。”

新婚夜之前，一直覺得死亡距離很遙遠，可自從被靳修劫掠而來，覺得死亡之刃就在的頭頂。

指不定哪一刻就抹了的脖子。

抹了脖子倒也罷了，最怕的是像蘭妃一般，模糊地倒在棺槨當中。

靳修是一個魔鬼，從不懷疑。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你要不要試一試？”

“……”

商雪羨覺得自己跟不上靳修的腳步，聽他那飄渺的聲音，好似自己經曆過死亡一般。

然而，他這般兇狠的人真的麵臨過絕境嗎？

“可怕的是死亡之後變得麵目猙獰，就像是蘭妃那般！你瞧，生前多麽好看。”

“……”

商雪羨抿著角，有那麽一刻，居然覺得靳修能看到自己的心，真的是怕有鬼。

“睡吧！此次撻塔之行，你一並跟著。”

靳修說完，龍殿的殿便陷了沉靜，隻是商雪羨卻怎麽也睡不著，隻是不敢有任何的作，就像是被綁縛住的木偶一般。

翌日，靳修上朝後，商雪羨飛快地奔回後罩房補了一覺，直至午時來臨才被梅珞喚醒。

“雪羨姐姐，你可是不舒服？”

“沒有。”接過手中藏著的油餅吃了兩口，然後看了看外麵的日頭，“朝會散了？”

“沒有。”

梅珞聳了聳肩頭，將朝會上傳出來的消息瞇瞇地告訴給商雪羨聽，特別是抄家下獄的事。

“現如今，滿朝文武都是驚弓之鳥。”

“原因呢？”

靳修雖然不一定是一個講究平衡之道的帝王，可他也不會傻的去馬蜂窩，必然有一個前提條件。

“聽說陛下要出兵撻塔，然而戶部一無糧二無餉，陛下直接命人去戶部尋了曆年的進出庫賬本。”

商雪羨角一，豪富之家尚有拐弄之事，這偌大的敵國賬務豈能沒有貓膩？

本是心照不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他倒是好一手狗跳牆。

工部，戶部，六部之中已經收拾了兩部，那麽接下來呢？那些員們會怎麽想？

甚至都有些懷疑，靳修從撻塔回來後，這北魏的龍椅還屬不屬於他了。

要知道，這些豪門權貴可都不是病貓，隨便。

“戶部尚書呢？”

“下獄了，聽說戶部尚書家搜出來很多金銀，這事怕是無法善了。”

梅珞也知曉靳修的格，這位主子不查則已，既然徹查了此事絕對不可能輕易揭過。

商雪羨點了點頭，靳修又不是愣頭青，既然徹查此事便已經有了盤算，隻是這事最終的走向，不知道還能否在他的手中。

出簪纓世家，明白簪纓大族對朝堂的影響，也明白皇權與世家的對峙。

帝王若是想要自斷臂膀，就得有壯士斷腕的勇氣，可這世上壯士斷腕的帝王，大部分都被曆史的泥石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