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二廠這幾年間做的惡可不比他們，枉死在這把咬風刀下的魂更是數不勝數，照理說，這瓜葛也不會是個好瓜葛。

但總不能是來同他們分一杯羹的吧？

太監？來此尋歡作樂？

思及此，姚法生還算客氣地哼笑一聲：“怎麽？徐提督對這子也興趣？”

在徐西懷麵前，他用詞還算謹慎，不敢不幹不淨地說些葷話。

徐西懷麵無表：“本督不興趣。”

“那徐提督來此是……”

姚法生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周圍一眾人似乎也想到了什麽，麵紛紛由一開始的疑不安轉為大驚失。

就連姚法生的臉都泛出了些許青白。

這大雍朝裏，能讓西廠提督親自跑提人的，除了廠那位還能有誰？

要說他堂堂閣老嫡長子，在這京城之中還有幾個忌憚之人，怕就隻有三廠一衛這群殺人如麻的狗玩意兒了。

父親不止一次地叮囑他，怎麽作都可以，萬不要作到那群鷹爪跟前。

先斬後奏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一不小心丟了命，他那老父親就算有通天本事，撈回來也是了，沒個屁用。

他僵地提了提角，出一句：“可否請教一下，總督大人同這子……”

徐西懷忽然轉頭對旁的掌刑千戶道：“昨兒個那些個不聽話的，可都置了？”

後立刻有人應道：“回提督，截了舌，喂他們自個兒吃下了。”

姚法生倒吸一口涼氣，後一群狐朋狗友們也跟著倒吸氣，兩戰戰幾跪下去。

他們可不想為了一時之快被割掉舌頭。

徐西懷的視線繞過眾人，最終落在始終冷眼旁觀的祁桑上：“收拾東西，隨本督出來。”

祁桑已經作勢要落下的右手又頓住。

遲疑片刻後，終是轉慢慢回了寢房。

寢房裏因大門敞開，已經全然沒了半點暖氣，拿帕子拭淨雙腳，穿好鞋。

不過短短一刻鍾，許多可能的念頭已經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

西廠橫的這一腳，對而言或許是更淒慘的下場，也或許……是絕境之下的一條生路。

祁桑出來時，那群人還雪地裏的鵪鶉似的保持原本的隊形站著，中間留一條三人寬的道直通院子外。

姚法生的臉徹底青了，又恨又惱地盯著：“難怪你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竟是搭上了謝龕。”

廠總督謝龕！！！

一想到他，比想起祁旻還他氣不打一來，他似乎永遠不會好好看人，那看狗一樣的眼神每每都他又恨又懼，偏連頭都不敢在他跟前抬一下。

當然謝龕不止拿他一個人當狗，所有人在他跟前都是狗，就連他的老父親，一品的閣閣老，在他跟前也得著那看狗一樣的眼神。

謝龕？

那不是傳聞中廠的總督太監嗎？

祁桑默默把這名字記下，然後看向人群中的一個人：“你我臘梅了。”

被點名的人一個大驚失，慌忙彎下腰去避開後探出來的半截臘梅，甚至試圖雙手遮臉，生怕被記住了長相。

這番有恃無恐的模樣，無疑是坐實了同謝龕關係匪淺的猜想。

姚法生幾乎要咬牙切齒了：“你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一個子，一個太監，到底能生出什麽關係來？！

祁桑輕輕一笑：“想知道？你過來……”

一雙星眸因這點子笑意，在鋪天純白中，竟生出幾分驚心魄的靡靡麗。

姚法生忍著一口氣，生走過去。

祁桑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同他，早已同枕一枕，同蓋一被，同臥一榻，姚公子，你要遭大罪咯……”

姚法生那口氣還噎在頭，卡著不上不下的功夫，冷汗已經浸了裏，冷風寒雪中，半張臉都在。

竟給謝龕做了對食！！

……

而此刻，被造了黃謠的總督大人正在廠獄挑選趁手的刑。

偌大的監獄，鞭笞聲，求饒聲，咒罵聲，呼救聲此起彼伏，糾一團。

而跟前被吊在半空中的囚犯，此刻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確切的說，是他想出聲求饒，奈何嗓子像是被一隻鬼手掐住了，任憑他拚命用力，愣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怎麽也想不到，他區區一個山賊盜匪，竟然也能勞駕這位左右皇權，廢殺帝王的廠總督親自出手。

好一會兒，謝龕終於自冷泛泛的刑堆裏挑選了一把滿意的小刀。

那小刀大約隻有手指長，並不鋒利，鈍得像是未曾開刃，不知能用來做什麽。

但很快，他就清楚謝龕打算用它來做什麽。

那足有一米九的影緩緩近，自頭頂下來時，山匪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那鈍鈍的刀刃緩緩近自己的瞳孔。

“本督今日丟了顆珠子，順道來問你借一顆。”

謝龕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都沒看他一眼，他眼型狹長，睫極長，總是半斂著，似乎這天地萬都不配他的眼。

甚至連聲音，都不是太監固有的尖細化，而是一種極為鬱的沉，死死迫著聽話人的耳。

“不……呃……不要——啊啊啊啊————救命啊——————”

山匪的那隻眼，被一把鈍刀攪碎在眼眶裏，伴著陣陣淒厲絕的求饒聲，足足切了兩個時辰。

謝龕回府邸時，半染。

濃腥的鏽味隨風吹至角角落落，一聲輕輕的窗柩閉合聲響起。

雪地上移的影倏然停下。

不夙跟在後頭提著燈籠，此刻也停下，順著主子的視線看著那扇閉的窗子，解釋道：“那是祁將軍的妹子，徐提督送來的，說是其他屋舍都住滿了奴才，且雖說……咳，到底男有別，恰巧主子這偏殿一直空著，且殿用一應俱全，便暫時先安置在這兒了。”

男有別。

謝龕眼皮緩緩了下，森森視線斜掃過去：“你們同男有別，本督同就不男有別了？”

一句話，嚇得不夙雙一，頭都不敢抬一下，忙賠笑：“主子說笑了，隻是咱們府頭一回來子，這安置在哪裏，還請主子示下……”

“丟出去。”言簡意賅的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