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乞丐第一次見到我時就滿臉高傲，還沒有人給過我臉看，他完蛋了。”

——白安憶日記

厲家老宅。

“小小姐，別跑了，快回來！”

一位中年婦著急忙慌從廚房裏追出來，邊跑邊擔憂地朝著麵前的小孩呼喊，可是那小小姐卻以為是在陪自己玩，然後越跑越激。

“你也跑快點來追我呀。”

穿著公主的白安憶突然停下來回頭朝著喊，聲音裏滿是喜悅，在人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時，又再一次轉彎大步往前跑。

“追不到我！”

“小小姐！聽話，先把手裏的刀扔掉。”

那傭人快要著急死了，尤其是看著小孩手裏那把明晃晃泛著銀的水果刀，生怕一不小心割到自己，或傷到旁人。

本來正在好好地切著水果，結果沒想小小姐突然跑了進來，就轉給孩拿瓶飲料的工夫，孩就突然跑出去了，結果回來一看桌上的水果刀沒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

“啊~”

白安憶小小的子撞到人後直接一屁摔了下去，手裏的刀順勢劃到了自己上，孩力氣小，劃得不深，但還是冒了珠。

被撞的一方也沒好到哪裏去，手撐著地才勉強蹲著穩住子，但是手卻直接按在了一塊尖石子上。

“嘶~”男孩疼得皺眉，還沒來得及查看自己的手，下一秒就聽到了孩的哭聲。

“哇嗚嗚嗚嗚~”

淩申想也沒想當即一個驚慌站起，然後緩緩湊到麵前蹲下。

一公主的孩此刻哭得滿臉淚水，他強忍著手上麻木般的疼痛從兜裏掏出了一塊藍手巾，結果因為自己的手也在流，手巾直接被染紅了一小塊。

男孩將那一塊掖到了另一邊，接著將幹淨的部分覆到了上，去小孩上的跡，與此同時還不忘手將水果刀扔得遠了些。

“滾開！”

白安憶看著那團醜不拉幾的布蓋到自己上時，當即不了了，皺著眉一把打掉了男孩的手，手巾隨之落到地上。

“小小姐！”

傭人趕過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場麵，嚇得整個人心髒都快停止跳了。

“啊~”

因著孩的作，淩申的手在掉落時直接著的傷口下，疼得白安憶當即哭喊出聲，低頭看到自己上的跡，嚇得瞳孔一，接著另一隻腳便踢向了男孩的手。

“嘶~”

沒想這一腳直接踢到了他流的手上，疼得他的手都在微微抖，男孩咬著牙關忍住，低頭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小孩。

因為無措，眼神也顯得有幾分呆滯。

“小小姐，您沒事吧？”

傭人趕忙跑過來，小心地扶起地上的孩，然後拍了拍小小姐的子，眼神惶恐：“是不是傷到了？”

白安憶聞言連連委屈地點頭，接著便一臉怒氣地指向一旁的淩申：“嗯，都怪他！”

“是他擋我的路！”

淩申聞言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張地吞了吞口水，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傭人：“不是。”

“就是！”那個被稱為小小姐的人一口咬定他。

“他還用這塊破布我的，髒死了！”

白安憶說著還踩了一腳那塊手巾，踩完之後又踢回到淩申麵前。

男孩見狀神微頓，盯著地上沾滿泥土的手巾看了一會兒，許久才重新收回視線看向那小孩，臉上沒有任何表，沒傷的手張地握起。

這是他妹妹知道要去別人家工作了，特意用零花錢給他買的，小淩安以為自己的哥哥是去別人家幹苦力活，買來讓他汗的。

這家的小小姐一看脾氣就不好，他怕會把自己的手巾毀掉。

可是白安憶一見他的眼神當即更生氣了：“你敢瞪我？”

淩申默默收回視線垂眸：“沒有。”

順著他的指尖一滴滴落到地上，但是沒有人看見，他的視線裏是那名傭人阿姨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孩的傷口，邊檢查邊輕聲地哄著，語氣溫至極。

跟媽媽一樣。

男孩心口微刺，不過想到自己的份，他還是默默吐了一口氣將口的酸下，接著抬眼看向那名小公主，聲音低啞。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那低啞的嗓音在小小的白安憶聽來又是另外一種緒：“你還敢生氣？”

“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敢跟我生氣？”

孩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顯得格外咄咄人，可是沒辦法，就是有高高在上的資本。

“沒有。”淩申默默搖頭。

“我說有就有！”

“對不起...”

男孩看起來很是乖巧，就連傭人也有幾分看不下去了，偏偏他惹到的是小小姐，傭人也沒辦法，隻能趕忙抱著孩往回走，聲音帶著安。

“好了好了，小小姐，我帶你回去包紮一下好不好？”

“不生氣了。”

見們轉離開，淩申這才輕吐一口氣，默默蹲下撿起來地上的手巾，像對待寶貝一樣輕輕拍了拍上麵的泥土，然後重新塞進兜裏。

他能依稀聽見兩人的談話....

“他就是外公從外麵帶來的乞丐嗎？”

“要跟在哥哥邊的那個？”

傭人點頭：“是，但是小姐怎麽能別人乞丐呢？回頭夫人聽到了又該好好給你上課了。”

“他就是乞丐啊，你看他上的服，好破，好髒。”

傭人：“好了好了，小小姐不要再說了。”

“他的頭發看起來也髒兮兮的。”

......

人漸漸走遠，淩申神落寞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上的衛套裝，一滴眼淚悄下，接著砸落到地上。

這是姐姐發了工資後剛給他買的，得知他被大戶人家選中培養後特意要他穿得麵些。

新買的怎麽可能髒？是太高貴了，一雙子都能買他的服幾十套。

“淩申。”

男孩聞言轉頭，接著抬手去臉上的淚痕，輕輕笑了笑：“憬哥。”

“手怎麽了？”厲憬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淋漓跡，男孩麵焦急：“有人欺負你？”

淩申搖頭否認：“沒有，我摔倒了。”

厲憬聞言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隨後抬手拉住他：“跟我回去。”

“我讓人給你包紮。”

“謝謝憬哥...”

厲憬輕笑：“客氣什麽，你都我哥了。”

“況且，你是爺爺帶回來陪我的，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那一年，白安憶6歲，淩申10歲，厲憬13歲。

......

厲宅部共兩棟樓，主樓和偏樓。

厲老爺子他們住在主樓，傭人房間也在主樓負一樓，但厲憬喜靜，再加上老爺子的刻意培養，所以十歲開始就一個人住在偏樓了，淩申進了厲宅便也跟他一起住在偏樓，兩人倒也瀟灑。

最開始白安憶經常去偏樓是因為找哥哥，但是自從那次見了淩申之後，孩一直‘懷恨在心’，跑偏樓的次數更多了，且多半是為了‘報仇’。

厲憬和淩申不在主樓住，因而大多時候吃飯都是有專門的傭人送到偏樓，偶爾也會有去主樓吃飯的時候，但是不多。

是真的不多，因為厲憬嫌麻煩。

見過小小姐之後的兩周裏，淩申就沒有吃過幾次新鮮飯菜，因為傭人每次送來的都是剩飯剩菜，涼了的，溫都沒有再溫一下。

隻有偶爾去趟主樓，才能吃上兩口新鮮的熱乎飯。

但是也沒好哪去，期間他要夾什麽菜，白安憶都會暗給他搶走。

小男孩本就初進厲宅，本不敢夾什麽好菜吃，多半都是小小姐不吃的素菜，可即便如此，還是會搶了去，然後扔到碗裏也不吃，最後一腦全倒進狗盆裏。

後來淩申索隻吃自己麵前的菜，因為他坐得離孩遠些，夠不著，小小姐默默記仇。

之所以吃剩菜隻持續兩周，是因為一次他和厲憬打遊戲迷時，兩人的飯送到了一去，厲憬見兩人的飯菜不一樣，便嚐了他的飯，結果一嚐很是生氣。

白安憶因此也沒逃掉一頓打和說教，小小姐篤定是那個乞丐告狀，從此以後兩人的矛盾算是徹底激化了。

也不能說是兩人，因為這完全是大小姐單方的矛盾，淩申對此完全不知。

他隻知道後來的飯菜都是可口的，新鮮的，他很開心。

厲老爺子帶淩申回來，一是因為他幫自己撿回了重要文件，並且不要他給的天價報酬，他打心眼裏看中了這個孩子，二就是恰逢淩申的父母早年離世，多年來都是和妹妹一起跟著15歲的姐姐生活，淩羽四打零工養活他們。

於是他當即決定將淩申帶回厲宅，讓他自小跟在厲憬邊，和厲憬一同上學，接培訓，日後也算是厲憬的得力幹將。

老爺子不僅願意砸錢培養淩申，還每個月會給淩羽的卡上打一大筆錢，讓可以更好的照顧妹妹。

因而淩申完全把厲老爺子當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也正因此，他立誓對厲憬更加忠心，不辜負老爺子的期，對厲家的每一個人都言聽計從。

白安憶也不例外，因為是厲老爺子疼的外孫。

當然除了這位小小姐外，厲家的其他人都不苛刻，也不難相。

淩申的日子相比以前好很多了，他很知足。

他和厲憬一起上學，但是到底是年紀小，厲憬都初一了，他也才上四年級，因此上課比厲憬晚，放學比厲憬早，這可方便了白安憶出氣了。

彼時的白安憶不過一丁點大，兒園大班，比淩申放學還要早。

自此以後，在厲憬沒放學回來的那小段時間裏，淩申都是活在小小姐的命令中，傭人見狀也不敢幹涉分毫，更不會有人敢向上稟告。

“乞丐，花園裏的草長好多了，你去拔，拔不完的話今晚就別吃飯。”

之所以肆無忌憚，是因為厲憬上的貴族學校特殊，會在學校吃晚飯。

晚飯之後還會有一節四十分鍾的晚自習，說是晚自習其實也本不上課，放放音樂、電影，大家都各玩各的，像走儀式一樣。

“別拿鏟子，我說了你去拔，不是鏟子去拔。”

“乞丐，看著點，不要把舅媽的花給拔了。”

“好。”

......

“乞丐，我的房間了，你去給我打掃。”

“我房間的書都是分類擺放的，你給我擺好。”

“打掃完之後記得給我的房間噴香水，我不想聞到你上的味道。”

“不打掃完不要吃晚飯。”

“好。”

的房間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弄的，書扔的到都是，特別多，床單枕頭淩不堪，是整理歸納書本就用了他將近一個小時。

果不其然，那晚淩申沒吃上飯。

半夜的肚子咕咕也就那樣忍過去了。

這些還算好的，隻是沒事找事而已，小男孩也應付得來，但是偏偏大小姐脾氣不好，心也容易不好。

每次心不好的時候，就會在後花園扔飛鏢，靶子故意放的很遠很遠，也不管中不中，直接用力隨手扔，扔過之後就讓淩申去給撿回來，放進另一個筐裏。

扔一個，他撿回來，再扔下一個。

整整一筐的飛鏢，淩申小小的子來回跑了不下於一百次，最後整個人的服都了，額頭上臉上全是汗，尤其是小臉，紅得嚇人。

“回去洗澡，難聞死了。”

淩申回去之後哪有力氣洗澡，先是拿過水杯咕嘟咕嘟喝整整三大杯，然後一屁癱倒在地上，著痛極了的小半天緩不過來。

除此之外，好幾次淩申放學回到房間，都發現小小姐正坐在自己床上，隨意把玩著他房間裏的東西，厲憬送給他的手辦，自己攢錢買的玩等等。

一般這種時候，自己的房間都是經過摧殘之後的，書本課本散落滿地，服被扔得哪裏都是，甚至還有的直接被扔到了窗外，需要等小小姐走後他自己去撿。

“你的服都好破好醜，我幫你扔了吧。”

......

發現小小姐在自己房間的時候，淩申都是果斷不開口講話，說什麽就是什麽，一旦他說了白安憶不喜歡聽的話，不用想，一定會摔自己的東西。

“乞丐，你生氣嗎？”

“最開始不是還生氣瞪我嗎？”

淩申沉默不語，最開始他也沒瞪過，是自己非一口咬死，然後一個勁地欺負自己.....

剛進厲宅的第一年，淩申就是在這般水深火熱中度過的，一年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好在。

小小姐的報複漸漸地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不僅是消氣了。

還有就是不管怎麽欺負他，他永遠沒有任何緒，整天都是‘好’，‘是’，年齡不大，緒沉穩至極。

最最最最主要的是，小小姐恍然發現，自己一年裏居然是和這個乞丐相最多，哥哥不陪玩，舅舅舅媽每天都很忙，厲爺爺也忙，爸媽又不在。

隻能找乞丐，心不好的時候拿他撒氣，欺負他，心好的時候命令他陪自己玩公主遊戲，陪自己玩手機遊戲，還有時候命令他穿自己買來的西裝扮王子給看。

淩申每次都不拒絕，小小姐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後麵的畫風就變了....

小小姐每天樂此不疲地往淩申房間跑。

“乞丐，今天舅媽買了條錦鯉，你跟我一起去喂。”

“好。”

“乞丐，跟我一起玩這個遊戲！”

“好。”

“乞丐，我今天去逛街了，讓舅媽給你買了一件西裝，你穿上給我看。”

“好。”

“乞丐...”

“乞丐...”

“乞丐，你想吃冰激淩嗎？但要跟我一起去廚房裏。”

淩申：“好。”

因為一般小小姐說的時候就已經不容他拒絕了。

————

“後來我才驚覺，那時在我看來的所有冷漠、高傲與壞臉，都是他的慌、無措與自卑，我好像最開始就錯了.....”

——白安憶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