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

麋鹿行走在荒野之間，躍起跳之間得見七彩的流。

其上揹負著一尊腦後圓的白神靈，在那高草之中時時現。

有了腦後圓又有了坐騎之後，雲中君的格調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至上了幾個檔次。

這坐騎原本是叢林之中的一隻麋鹿，長兩米重兩三百公斤，雲中君曾經多次看到它，但是卻未曾捉到它。

最近終於將其捉拿，不過也沒有將其當作獵殺了，或者裝罐子。

而是給它戴上了一副適合它的面，讓這鹿爲了一隻能夠行走在兩界的神鹿。

“晞晞！”

“唰唰唰！”

神靈騎鹿行走在蒿里之地，神鹿用高大結實但是又靈巧的軀開那片的蒿草，不斷地出現在不同的地方，猶如那飄搖的螢火一般神。

他時而站在草叢之中遠著那世之中的府宅，亦或者穿過那古舊的草房之旁。

有的時候。

神鹿會躍過那山下的溪流，山坡上便是那山民風格的竹樓，而神靈一路上都在靜靜地看了所有來到這片冥土的新死之鬼。

其中。

有鬼會用自功德在這蒿里之地換出富麗堂皇的田莊宅邸，換出了華食。

有鬼現化出了更多的家鄉之地，彷彿要在這裡留下一片傳承永續的宅冥土，等候以後他的子孫、族人死後來此，也能住在此地。

有人出門在外，這些居住在蒿里的鬼互相若是認識，還可以互相來往，只是如果未能得對方允許他鬼是進不去對方的宅的。

騎著麋鹿的神祇靜靜看了一會，之後才默默離開，那鹿一躍穿過一片彩，便離開了層層幽冥之所。

天上空無一，那鹿卻好像能夠踩著階梯一路而上。

沒有多久。

麋鹿便攀爬過了層層天雲，越過天界之門便來到了月宮之中。

宮下。

抱著兔子的仙子問騎鹿之神：“蒿里怎麼樣？”

江晁也沒有下鹿，就這樣騎著它走在月桂樹下。

江晁：“他們似乎覺還不錯，就是……”

舒：“就是？”

江晁：“就是蒿里有些清冷，不過他們似乎認爲以後自己的親人和子孫也能夠下到蒿里，所以也沒有沉溺於樂，而是開始準備了起來。”

舒：“我觀察到了，他們在擴建宅，還用功德買了冥土，許多人甚至連功德也捨不得用，似乎想要積攢起來等著後面再用。”

“我說是爲什麼呢，原來是想要等著其他人進來之後，到時候再用啊！”

爲子孫計，爲後世計，這些東西似乎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脈之中。

江晁：“他們不知道，來這蒿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能夠來，他們的族人和子孫後代卻不一定能來。”

舒：“沒關係，只要爲我們立下功德，罐子便管夠。”

“而且越來越多的人進虛擬世界·蒿里，就能夠讓大腦和意識通過彼岸花神經系統傳輸更多的關於現實的數據信息上來，整個虛擬世界也會變得越來越趨近於真實。”

“雲中君啊！”

“我們作爲神仙，不能捨不得給一個罐子那些等待著離苦海的凡人。”

這話從其他人角度聽上去，舒就和救苦救難的菩薩一樣，江晁反而了那個惡人。

只有江晁知道，舒在打著什麼主意。

江晁：“這不是一個罐子的事，總不能將人都裝進罐子裡吧，到時候這個世界還有人麼？”

舒：“苦弱的無法長存下去，疾病、殘疾、痛苦時時刻刻纏繞在邊，人想要離這脆弱的，進到幸福的罐裡有什麼錯？”

江晁：“我說過，只能在瀕死或者死後將人送蒿里，而且進蒿里之前，要通過意願詢問。”

舒：“所以，又不是活著的時候將他們裝罐子裡去，只是在他們死後讓他們選擇是否進罐子。”

“雲中君啊！”

“人們以前面臨死亡，所能選擇的只有盒子，古代是大盒子，現在是小盒子。”

“而你，給了他們另一種選擇。”

“罐子。”

“多好的事呢！”

別聽這話是從舒口中說出來的，實際上這個決策是江晁早定下的，不能在人活著的時候將人裝進罐子裡，而且進蒿里的人都可以選擇，是否自願進其中。

若是換了舒，是那種定下目標不顧一切往前衝的。

爲了完幾項計劃，說不定會在幾年將整個世界的人都一起裝罐子裡，只爲了加快進度。

纔不會像現在這樣，給什麼選擇。

之前。

江晁還說舒在自己從休眠倉裡甦醒之前怎麼一點事沒做。

後來想了想，幸好什麼也沒做。

要不然。

江晁醒來之後，估計看到的就是一個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在地下罐子裡的世界。

舒就是一輛快速無比且橫衝直撞的大卡車，一路朝著目的地衝下去，哪怕前面是一座城池，也會爲了到達目的地從城上面碾過去。

而且這輛大卡車還有意識，經常會腦大開，突然拋錨停在路邊了想的不是找零件修好自己，而是思考著怎麼將周邊的一切都變零件。

只有江晁這個司機才能踩下剎車，纔不會失控。

不過，既然已經開了頭，已經有人駐了其中。

虛擬世界·蒿里的計劃和運轉便不能這樣簡單地停下來了，可以想象得到後面的蒿里會越來越大。

甚至。

逐漸變爲和世人間媲的，所有人都離不開的另一個世界。

江晁：“蒿里虛擬世界的擴張和普及要慢一些，不要著急，先運行一段時間看看，如果有問題就停下來。”

“另外，再加一條。”

“功德昭著的人，死後除了能夠進蒿里，也可以嘗試讓他們擔任一些職位和管理一些設施。”

“例如。”

“擔任地神的神位，運轉某一的社廟，平日裡居住在黃泉之中的虛擬世界，但是一旦出現問題又可以立刻連接到當地的社廟理問題。”

“也可以爲長江上的某艘船的船長，也就是爲龍，平日裡可以居住在黃泉基地塑造的虛擬幻境之中，但是也可以連接人間世，負責長江上的運輸或者其他工作。”

“不過針對這些擔任不同位置的人，也要設置出一條約束他們的規則系，讓他們在工作的時候，也不能夠利用自運用設施的便利，去做一些危害世人間的事。”

“……”

江晁走了一趟蒿里，似乎想到了很多東西，一腦地說了出來。

舒聽完，似乎非常開心。

著雲中君說道：“雲中君，你終於明白儀式了。”

雲中君看著：“什麼儀式？”

定下這個決策，是因爲江晁剛剛逛了一圈蒿里後。

之前還沒覺得，但是隨著新死之鬼駐進來之後，雖然他一方面覺蒿里生了許多，但是另一方面他卻又覺得多了一奇怪的死氣。

仔細想了想，人雖然進了這裡，但是如果是一個完全封閉且一潭死水的蒿里和虛擬世界，將來也會出問題。

“兩界需要連通起來，這樣纔不會變一潭死水。”

江晁下達任務，舒負責執行。

就這般。

定下了關於虛擬世界·蒿里的決策，還有將來整個系統的初步運轉方案。

如此一來，這個蒿里系，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幽冥世界、鬼神與龍的系，也算是一同真正落地了。

只有“雲中君”蓋了章，下達了文件，世幽冥纔可以存在。

說完，江晁騎著鹿準備離開天界，返回人間。

而這個時候，舒似乎從人間收到了什麼消息，然後看向了江晁。

江晁看出了有話要說：“怎麼了？”

舒眉眼帶著一些笑意：“雲中君大神，你又來事了，不能回去打遊戲了。”

江晁：“什麼事？”

舒說起了緣由。

因爲一個和尚，堇州諸郡縣的凡人之間現在到都在相傳幽冥、地獄和蒿里的存在。

他們相信了行善之人會前往蒿里黃泉之鄉，但是也篤信著爲惡之人會下幽冥地獄，也即是善惡有報、因果迴之論。

推波助瀾之下。

因爲之前大堤失修和延誤賑災帶來的民憤也被激起，而在這個時候還有人貪墨賑災的糧食，大量領不到糧食的災民們憤然怒起，如今羣激憤拿下了這些人。

要在社廟之前將這些人正法，要讓他們死，還要讓他們下地獄。

“現在。”

“剛剛立起來的社廟前烏泱泱一片，百姓、吏、和尚和道士們簇擁在一起，都在等著、看著這些人下地獄呢！”

江晁：“看著這些人下地獄？”

“他們怎麼看得到？”

舒說：“很不巧，那個和尚手裡拿著你送出去的鬼面，現在就在黃泉邊上等著惡鬼下地獄呢！”

說到這裡，月神那副高冷的面龐也不住弧起的角，這個時候微微偏過頭去，似乎在笑。

但是過了一會，又轉過頭來看著江晁說。

“雲中君大神。”

“你也不想要就這樣告訴他們，惡人是不會下地獄的吧？”

江晁一聽和尚，拿著自己送出去的惡鬼之面，立刻便知道那是誰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原本送出去，想要給人一個死後進虛擬世界小福利的面，最後爲了搬起來打自己的腳的那塊石頭。

不過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和讓人看笑話。

雲中君氣定神閒，淡然問道。

“你覺得該怎麼辦？”

月神沒有給出答案，翩然而去。

“我只是個小小的天氣預報員，考慮的就是如何完雲中君大神的任務。”

“雲中君大神不一樣，需要考慮的事就多了。”

“這些事都歸你管，我負責執行，你負責決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麼？”

舒上這麼說，可是心裡憋著壞。

當初雲中君可是說不能隨便將人打地獄，那些五鬼道的惡鬼就是最後一批了。

在等著雲中君打自己的臉，

到那時候，便又可以跳出來揶揄雲中君一番了，這可是平日裡最大的樂趣和最開心的時刻。

尤其是看著憊懶的雲中君，因爲這種問題左右爲難，而不得不起來從而不能躺平。

那就更快樂了。

仙子翩然離去，雲中君一人留在原地。

——

自從得見間重新開始運轉，生死重定，鬼魂得黃泉之後。

和尚便振不已。

自從因與其他佛門法脈起了爭端，拈花僧帶著衆弟子南下以來，便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高興過。

因爲這一次，和尚真正看到了自己立下的大誓願，有能夠實現的那一天。

第二天。

他便帶著弟子們前往了天工所在的地方，告知了那兩位已死的天工託給自己帶回去的話，或許也能夠稱之爲言。

只是這言不是死之前留下的，而是在黃泉河畔留下的。

留下來的天工族衆，此刻還並未知道堇州所發生的事，聽完大驚。

“什麼，師甲死了？”

“你在黃泉河邊看到了他？”

“你怎麼能去黃泉河邊的？”

“和尚，你竟然也有這鬼神之盔，不對，爲何是個儺面？”

“你是神巫的弟子？”

衆天工將和尚圍住，對於和尚所說之事十分驚訝，原本他們是不信的，但是隨著和尚拿出了更多證明，甚至是那副惡鬼之面，衆人也便信了。

拈花僧說：“我是拜菩薩，自然是菩薩的弟子。”

天工族衆：“怎麼又是菩薩？”

拈花僧：“神巫便是菩薩。”

天工族衆：“神巫什麼時候菩薩了？”

拈花僧：“所謂菩薩，便是覺有，以智上求無上菩提，以悲下化衆生，修諸波羅行，於未來就佛果的大能；神巫即是神巫也是菩薩，下凡來普度世人教化衆生……”

和尚口舌生花，天工們也聽不懂，但是聽他將神巫說得萬般好，天工們便連連點頭。

深夜。

有帶著鬼神盔的天工族衆來到牡丹池畔，準備從這裡前往堇州，提及了天工師甲等人黃泉之鄉蒿里之事。

衆天工越發覺得驚異，說有和尚已經提前來告知於他們了，甚至還帶來了師甲等人留下的言。

帶著鬼神之盔的天工聽聞此事見了和尚，見他還負惡鬼之面，同時得知他要前往堇州將那些天工鬼的言告知於其家眷子嗣。

於是。

便將此事告知於神巫，隨後便帶著和尚前往了堇州。

深夜，江上。

和尚在牡丹池畔，跟隨著衆多前往堇州的天工一起乘龍遠去，登上了那如同江中之島的龍種背脊。

“霸下！”

和尚盤坐在霸下的上，著這霸下的甲殼，他確確實實地可以到此的確是“石頭”做的。

只是和尚實在無法想象，這樣一尊如同島嶼一樣的石甲巨是如何漂浮在水面上的，又是如何能夠逆著這如此湍急的江水而上的。

“果真神也。”

途中，和尚問及那帶著鬼神盔的天工，也是他最近十分擔憂之事。

“敢問天工神匠，貧僧這鬼面近來用不了了，這是爲何？”

“哦，這是沒有法力了。”

“啊，這可如何是好，貧僧哪來的法力？”

“凡人哪裡有法力，只能向神靈、神來借法力了，稍後你可拜這神霸下，借來一些法力便可。”

“原來如此，多謝天工神匠告之。”

和尚喜不自勝，然後連忙去拜這霸下神，借“法力”去了。

而隨著“法力”終於借到手，龍也已至堇州。

——

“什麼，我家那漢子讓法師您帶來話來？”

“正是。”

“法師您當真看到他了，我聽別人說，他死在江裡了，後來又說，他去了什麼黃泉之鄉，又說是一個什麼蒿里的地方，說是神仙看他做了好事，所以讓他下去福了。”

河邊的一小村落裡。

和尚站在一戶人家門口，一中年婦人一邊哭著，一邊拉著和尚說起自家事來。

抹了抹眼淚，婦人連連問和尚，那蒿里是什麼樣的，別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當然，善惡有報，行善之人死後當下蒿里，得神佛庇佑。”

“行惡之人死後下地獄，鬼神刑罰。”

“好啊，好啊，我家漢子沒在下面苦便好，聽人說有些人被衝到了江底裡面去了，連骸都找不到，怕是要做江底裡的水鬼了。”

不一會。

便看見門口的空地上黑的一片到都是人，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來了，還有不其他村子的人聽說了這神異之事跑來看熱鬧。

最近。

堇州人所見到的，是江裡不斷穿行的“龍”，是河邊擁有種種的天工，是那座一夜之間立起的社廟和擁有著神力量的地神，是那能夠卜筮晴雨的雲真道道士。

那可不是裝模作樣，這種種仙神之和神通法力，聯合在一起讓周遭改天換地，住了那蠢蠢的長江。

使得雲郡和城沒有和西門郡、堇山郡那邊一樣遭遇大難。

衆人心生激，每日裡都去那社廟中拜地神，去江邊拜那過江之龍，驚歎那道士的卜筮之，也自然不斷談論起此事。

一個名爲雲中君的神仙，不知不覺地在堇州這片大地上紮了下來，甚至過了過往的所有神佛仙聖，爲了獨一檔的存在。

堇州之人都沒有看見這神仙的神像，也沒有見到這神仙的廟宇，卻似乎覺這仙聖無不在，那龍、巫、天工還有道士，似乎都是其靈普照下的影子。

而如今，又來了一個和尚。

“我聽說那地方做蒿里，雲中君的神巫下了令，讓那些人去福哩。”

“蒿里是什麼樣的？”

“說是裡面什麼都有，不愁吃不愁穿，天天吃大餅，一天吃三頓。”

“這麼好，我也能去麼？”

“那地方是誰人都能去的麼？”

“只有好人能進去。”

“那惡人呢？”

“惡人就只能被鬼神拿到地獄裡去了。”

和尚替天工鬼帶完了話，衆人也不讓他走，將其團團圍住。

“法師，您竟然能有行走兩界的神通，不妨和我等說說，那幽冥和蒿里是怎麼樣的？”

“是啊是啊，法師，和我等也說說吧！”

當場，和尚甚至又一次講法，和村人說起了他那一套因果報應論。

只是，昔日他說起，更像是一套勸人向善的理論。

他說行善，可得善果，迴轉世來世可福報。

別人信。

他說爲惡，下地獄。

那便就不信了。

不過如今他說起來，覺又不一樣了，他親眼見過幽冥黃泉，見過那彼岸之鬼。

因此篤定不移，再也不怕他人不信，心中可以說是底氣十足。

不信？

等你被那鬼神拿下帶幽冥，貧僧就去那黃泉彼岸旁看著你，看爾等信不信。

到時候莫要在貧僧面前鬼哭狼嚎，作那醜態。

衆人聽那和尚講罷，一個個嚮往那黃泉之鄉蒿里，又對那幽冥地獄恐懼不已。

和尚要的便是這效果，他此來可不僅僅是爲了將那天工鬼的言帶來，更是爲了將他的因果報應論，通過此法弘揚大。

臨走的時候，和尚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轉過，雙手合上問那婦人。

“對了，府發放的賑濟糧還有河工的卹銀，可曾派到你手上？”

婦人是個老實的農婦，沒去過外面。

“什麼賑濟糧，我沒看到啊？”

“當河工就要護堤，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死了也沒有辦法，這也是命啊！”

和尚明白了什麼，雙手合十。

“看來，有人當下地獄，嘗一嘗那鬼神之罰啊！”

和尚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路朝著畫江的下游而去。

也是，之前災最嚴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