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時安氣得要死。

他本來以爲只是自己丟失了, 其他所有的財寶還都安安全全地待在曾經的窟裡，只要他找回，恢復實力, 就能回到深淵重新見到自己的寶貝。

但是, 眼前的景象將他的夢想打了個碎。

睡了一覺, 家被了！

——那些盜他財寶的人！他們要爲自己的貪婪和無知付出代價！

咔嚓, 咔嚓。

巖石碎裂的聲音響起, 被空曠的放大，在巖壁間迴盪著。

時安勉強從怒火中回過神來。

他扭過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冰冷的巖壁之上, 細的裂紋猶如蜘蛛網般蔓延開來，一個深深的掌痕烙在上面, 周圍的巖石因爲高溫而融化, 彷彿半熔融的巖漿, 閃爍著約的赤紅。

時安愣了一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在雪地反出的微弱線下, 他手背閃耀著一層金屬質地的冷，銀白的，上面還約能夠看到龍鱗的紋路，原本只覆蓋到掌心和指尖的薄不知道什麼時候面積增加了一倍，甚至有著想向手腕深蔓延的趨勢。

這是他力量恢復的象徵。

但是……

又有什麼用呢？

時安放下手, 一臉悲傷地注視著眼前空空的石窟, 到自己的心口彷彿被挖了似的, 一樣空空的, 呼呼的往裡面灌著寒風。

沒了, 全沒了。

正在這時，時安到自己的腳下猛地震了一下。

整個山都在隆隆作響, 隔著老遠都能聽到碎石崩裂的聲音，似乎背後不遠的石壁被暴力破壞，此刻正在塌陷。

這麼大的靜終於把時安從魂不守舍的狀態中拽了回來。

他扭頭看向背後聲音傳來的方向。

隔著厚厚的石壁，約能夠聽到山門敞開，寒風呼嘯的聲響。

時安沒打采地嘆了口氣。

如果往常，有人類居然敢這樣破壞自己的，他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

但是現在沒了財寶，這個只剩下一個空的殼子，闖進來就闖進來吧，破壞就破壞吧，能有什麼損失呢？

畢竟最重要的東西已經不見了啊！！

魔蟲從時安的袖子裡探出腦袋來，急急地催促道：“大人！您還在等什麼！我們現在趕離開這裡吧，不然等穆珩來了，我們解釋不了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它用六條細扯著時安的袖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雖然時安很不想承認，但是魔蟲說的是對的。

他垂頭喪氣地點點頭，最後留地看了一眼面前空空的石，然後轉向著來時的方向機走去。

走到一半，時安突然停下步伐。

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有種……非常奇怪的覺。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催促和呼喚著他。

某種無形的磁力從黑暗中傳來。

時安怔怔地站在原地，任憑魔蟲怎麼催促都不。

他緩緩扭頭，向著磁力傳來的方向看去，然後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這裡已經是的深了，最遠已經是盡頭，厚厚的石塊將道路封的嚴嚴實實，沒有留下毫可以通過的空間。

年擡起蒼白纖細的手掌，輕飄飄地按在石壁上。

彷彿能夠吞噬一切的灼烈焰從黑暗中騰起。

巖壁到高溫，緩緩變了火熱赤紅的巖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裹挾著烈焰順著地面流淌著。

魔蟲一驚，本能地向著時安的袖口深爬了爬。

這，這是龍焰。

完全沒有被收斂地釋放出來。

即使沒有憑依任何東西，那可怕的火焰仍舊在熊熊燃燒，肆無忌憚地散發出恐怖的氣息。

數十秒後，眼前厚厚的石壁就被消融殆盡。

時安邁步向走進。

魔蟲本想跟著過去，但是卻有某種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它，生生將它從時安的袖子中拖拽了出去，狼狽地掉在了地上。

背後已經能夠聽到人類的腳步聲，此刻正在迅速地向這邊靠近。

而時安的背後緩緩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魔蟲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大腦放空，一臉絕。

啊……造孽啊。

時安走進了那個被巖石堵的嚴嚴實實的窟。

四面一片漆黑，唯有頂部敞著天，紛紛揚揚的大雪灑下，一縷微弱的晨照進來。

在那寬敞的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塊巨大的漆黑巖石，巖石上面落滿雪，完完全全被覆蓋一片蒼茫的白。

時安擡起手，放在巖石凸起的一。

下一秒，被控制的完無缺的火焰騰起，那厚厚的一層積雪瞬間融化，變溫熱的水流淌了下來，在地面上四流溢著。

澄澈的水柱沖刷下，眼前巨大的巖石換換出真容。

那是一條巨大的漆黑巨龍。

他盤曲著，靜靜地沉睡著，細長的尾尖枕在頭顱下方，展開之後能夠遮蔽天空的雙翼收在後，覆著大半個，細的，彷彿被能工巧匠雕細琢出來的龍鱗堅不可摧，在晨中閃爍著金屬般冰冷堅的澤。

他的上有種震懾人心的威儀，令人本能地心生恐懼，生怕驚擾巨龍的安眠。

時安立在原地。

他注視著曾經的自己，陷了長久的呆愣。

*

衝進來之時，穆珩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微微一驚。

整個巨大的沒有半分雪水，溫度高的嚇人，四都是肆意燃燒著的火焰，那火焰非常安靜地在地面流淌，在空中飄浮，向外釋放著某種可怕的威。

“龍，是龍！”那個傭兵尖道。

他驚恐地注視著面前飄浮著的火，眼神渙散：“這，這裡是龍的！”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呼吸一窒，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靈魂深傳來的恐懼卻是騙不了人的，那種深骨髓的戰慄，是流淌在祖先的之中，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來的。

他們下意識地清楚，如果到了那可怕的火焰，是會連皮帶骨，從到靈魂，被吞吃的一乾二淨的。

——除了穆珩。

他注視著眼前的場景，蒼藍的眼眸深倒映著燃燒的火焰，猶如在深淵廢墟深悄然亮起的鬼火。

一強烈的戰慄和興在靈魂深騰起。

龍在這裡。

穆珩舒展手指，緩緩地，重新將手中的長劍握。

他扭頭看向背後的溫瑤，低沉的聲音中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意味：“你們等在這裡就好。”

溫瑤接到對方的視線，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穆珩的眼神非常可怕。

能夠清楚地到，對方讓他們留在這裡，不是因爲知道他們現在沒有能力面對巨龍這樣的存在，擔心他們的安危，而更像是……

警告。

警告他人不要手，不要染指自己的獵。

否則，他會先於巨龍，毫不猶豫地親自對他們手。

那種可怕的狂熱在男人冰湖般的眼底涌，簡直令人骨悚然。

穆珩手握長劍，向著那唯一的通道走了過去。

在黑暗中，他瞥見了巨龍伏臥的形。

——那麗的，龐大的生，就在距離自己不到百米的地方。

但是，突然，一抹驚異掠過穆珩的眼底。

他看到，一個悉的人影站在巨龍旁。

年的形是那樣纖細，彷彿下一秒就會被眼前的龐然大吞噬，他的側臉蒼白，在晨中如同初雪般潔淨。

時安。

他站在那裡，扭頭來。

那雙漆黑的眼眸沉靜憂悒，沉澱著深深的微，彷彿有星河在眼底流淌、

只不過是短暫的分神，頭頂就傳來了巨石崩塌的聲響，被燒融的巖壁坍塌下來，轉眼間就將那狹窄的通道填補完全。

部的山石強度和外部完全不是一個等級，深淵毒氣萬年的浸潤賦予了它非同尋常的堅程度，是在巨龍全力釋放的龍焰下，都能撐上數十秒的存在。

即使穆珩回過神來，仍舊無可避免地被阻隔在外。

這時，他的視線一，被地面上的某個東西吸引——那是一塊淡紅的寶石，在黑暗中向外散發著潤澤的微。

那是他先前送給時安的那塊石頭。

穆珩沉下眼，下意識地收手指，攥劍柄。

腦海中閃過對方的看過來的最後一眼。

一燥瞬間油然而生。

像是……命運。

*

時安被山石的崩塌嚇了一跳，這才從剛纔極端的驚愕中回過神來。

他實在沒想到，會在這個況下看到自己曾經的。

也沒有想到，穆珩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他扭頭看向面前沉睡著的深淵巨龍，微微皺起眉頭。

這……這是怎麼回事？

時安能夠非常確信，自己並非靈魂離開了□□。

雖然自己現在被困在人類的形態中，但是的本質仍然是龍——頂多被形態限制，變得更趨向於人類了。

那……爲什麼，他會見到自己的呢？

時安擡起手，忍不住擡手探向眼前巨龍的腦袋。

鱗片的手冰冷堅，如假包換。

絕對是自己沒錯。

時安下意識地推了推。

眼前的巨龍被他推的向後移了一下。

誒？？

時安怔住了。

不對啊，他剛纔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怎麼可能推自己的原呢？

那可有至數千噸啊！

時安攥住巨龍的一隻爪子，略一用力，就將它輕飄飄地舉起——這也太輕了吧！

他似乎突然那意識到了什麼。

時安猶豫了一下，緩緩曲起手指，用指關節在面前的巨龍上叩了叩。

空的聲音響起。

久遠的，沉睡萬年的記憶甦醒，時安想起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三次蛻皮期，這才終於明白，自己正在注視的巨龍形究竟是什麼。

——這是他蛻皮了。

但是……龍不是隻有三次蛻皮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