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像是終於播放結束的錄音機, 蜘蛛停止了說話。

整個研究所都陷了死寂。

卓浮呆呆地站在培養箱前，花了好幾秒才總算回過神來。

他猛地揪住一旁研究員的領子，呼吸急促, 嗓音繃：“剛纔都錄下來了沒有？”

研究員被他嚇了一大跳：

“當, 當然。”

他們的實驗全程都會錄影備份, 自存數據庫中。

“快點調出來！”卓浮命令道。

“是, 是！”研究員結結地說道：“但是可能會花費一點時間……”

“儘快！”

研究員一路小跑前去調備份。

卓浮則焦躁地在培養箱前走來走去。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 剛纔這隻蜘蛛口中吐出這段錄音，很有可能正是來自於最近這些異像的始作俑者，大約是在製造出了那道逸散出紫霧氣的隙之後, 這段破碎的談話恰好被附近的變異魔記錄下來。

研究院還沒有回來，卓浮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他一個箭步衝到培養箱前：

“快, 你再說一遍。”

蜘蛛用八隻黑漆漆的眼睛注視著他, 張開口, 發出悉的慘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饒命啊！”

卓浮：“……”

這個蠢東西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

算了，我還是等等吧。

終於, 五分鐘之後，研究員帶著剛纔的實驗備份匆匆趕了過來。

卓浮全神貫注，一遍遍地反覆聽著這段語音，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潦草地記錄著什麼。

許久之後, 他停了下來, 然後急急忙忙地撥打了穆珩的電話。

連續兩通都沒人接。

卓浮心神不寧的思考了幾秒之後, 突然猛地從座位上坐了起來。

他吩咐其他的研究員對剩下的數據進行理, 但是不要那隻蜘蛛魔, 然後便從座椅上抓起自己的外套衝了出去。

這件事不能等。

*

穆家藏書閣。

時安難以置信向著頭頂的人類看去，問：

“你, 你都認得上面的字？”

明明之前在學校進行翻譯的時候，穆珩的速度都一直很慢，爲什麼現在卻像是閱讀普通人類書籍一樣沒有半點窒？

穆珩了小龍的脊背，平靜地答道：

“是啊。”

時安：“？？？”

等等？

穆珩：“有一種說法，古代語言的使用和解讀本與書寫者的魔力息息相關，這也是爲什麼現代人對古代典籍的解讀會如此困難。”

他垂下眼，一雙湛藍的眼瞳倒映著膝蓋上銀白的小龍，微微一笑：

“現在看來，它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對不對？”

時安：“……”

之前數次和人類進行“魔力換”的場景涌腦海。

小龍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都被嚇得變圓了。

穆珩的視線重新落在了書上。

他面不改地補充道：“不過我畢竟不是專業從事古文字翻譯的，所以有很多地方對我來說仍然非常生僻和艱——”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書上的其中一頁展示給膝蓋上的小龍，沉靜的嗓音中帶著一點笑意：

“幸虧有圖片可以補足我想象力的缺失。”

時安：“……………………”

他向著書頁上瞄了一眼，腦子裡嗡的一聲，覺自己整條龍都開始從向外燃燒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猛地從穆珩的膝蓋上飛了起來，張開翅膀趴在了書上，尖道：“我後悔我後悔了！你不許看！”

“好啊。”

穆珩看向時安：“畢竟這本書現在屬於你了。”

他的眸略深，像是暗沉沉的海面，視線如有實質的掠過小龍銀白的軀，帶著一點難以忽視的灼熱意味。

時安莫名地到後背發涼：

“也，也不許看我！”

穆珩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垂下眼，擡手將龍抱回懷裡：

“你還記得之前答應了我的事嗎？”

“忘，忘記了。”小龍道。

“賴賬可不好。”穆珩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看向被推至不遠的古書，說道：“書中形容，所有幻想種的語言都帶有魔力，只要許下諾言，就會立無形的契約，只不過大多數人類不知道，也沒有那樣強大的魔力能夠讓幻想種如何兌現承諾。”

時安：“……”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

下一秒，一無形的力量襲來。

時安心口跳了一下，到眼前的景象驟然一變。

他花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變了人形，此刻正坐在穆珩的上。

男人的掌心溫暖而乾燥，帶著一點薄繭，按在他的脊背上，人類灼熱的溫度幾乎要讓那一小片皮燒了起來。

時安頓時渾一僵。

穆珩在年開始迅速變紅的耳垂上落下一吻，嗓音低啞帶笑：

“居然真的有用。”

年脊背的曲線而優，皮微涼，像是掬在手中即將融化的一捧雪。

在尾和尾椎的界卻覆蓋著一層銀白的淺淺鱗片。

上去的手介於人類皮和龍類鱗片之間，冰冷而，有一點硌手，但是卻十分韌。

再向下，就是龍的尾。

下一秒，穆珩到自己懷裡的軀猛地哆嗦了一下。

時安把腦袋逃避地埋進男人的懷裡，鼻息而急促，只出兩隻滾燙通紅的耳朵尖。

穆珩的眸一暗，結下意識地滾了一下。

龍尾的和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像是某種龐大的蛇類，鱗片之下是極有力的軀，幾乎無人能夠不承認其中蘊含著的強大力量。

只要龍想，它能夠用自己強有力的尾部折斷巨樹，摧毀高山，絞碎巖石。

但是，發期時就完全不同了。

畢竟，在龍類的世界裡，尾能夠傳達的訊息十分富。

除了威懾和攻擊以外，還包括求偶與尾。

懷裡的年哆嗦的更厲害了。

他彷彿恨不得將自己整個都藏進穆珩的大裡，全然不知這樣不過是將自己向著更危險的境地推了一步。

尾在微微抖著。

尾尖下意識地捲住男人的手腕，想要阻止對方的作。

穆珩近時安的耳邊，低聲道：

“書本上的知識最終也是需要實踐的，對不對？”

男人的掌心滾燙灼熱的熨帖著冰冷的鱗片，糙的指腹在鱗片與鱗片間的隙索著，尋找著神經突最爲集的部位。

“！”

時安的腰一，如果不是被穆珩扶著，可能就要直接跌下去了。

他下意識地蜷起腳趾，像是蝦子般弓起，抖的彷彿風中的樹葉。

“這裡將來會有用的。”

穆珩吻了吻時安的側臉，像是在做什麼嚴肅的學研究一般，低笑著總結道。

時安眼眶通紅，用力地將自己的尾往回，哆哆嗦嗦地說道：

“夠了夠了，你，你之前說只一下的。”

但是還沒有回來幾寸，很快就又被重新握住了。

穆珩：“但是這一下還沒有結束。”

時安：“……”

騙子！你們人類都是大騙子！

*

時間的流逝十分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終於，穆珩鬆開了他。

在被鬆開的瞬間，年立刻重新變回了龍的樣子，撲扇著翅膀飛離了他的懷抱，委委屈屈地蹲坐在最高的書架上，一雙赤金的豎瞳泛著淚，警惕地著不遠邪惡又卑鄙的人類。

穆珩施了個咒，將自己溼漉漉的大清潔了一下。

他有些可惜的嘆了口氣。

這個咒並不是強迫幻想種履行承諾，而是履行“契約”，契約這種東西是雙向的。

這也就導致，雖然他能到龍的尾，但是卻不能做更多的事了。

雖然他真的很想做點什麼，但是契約必須強制履行。

穆珩擡起頭，看向落在書架頂層的小銀龍，聲哄道：

“下來好不好？”

時安：“不要。”

時安用還有些虛的爪子抱尾，委屈又兇狠地說道：“我再也不要讓你我了！”

人類的認錯態度十分良好：

“對不起，是我錯了。”

穆珩：“晚上吃冰激凌嗎？”

時安：“……”

有點想吃。

但是又不想服。

穆珩：“說起來，穆家藏書閣下面中的其中一本書似乎是用銀寶石鑲嵌的封皮，金箔製的紙張，你或許會喜歡。”

頭頂的書架沉默幾秒。

接著，小銀龍猶猶豫豫地探出頭：“真的假的？”

穆珩點點頭：“真的。”

他說：“你下來，我帶你去拿。”

在那一瞬間，新仇舊恨盡數全消，時安幾乎忘記了自己剛纔爲什麼生氣了。

他撲扇撲扇翅膀，從書櫃上方飛了下來，練落進了穆珩的懷裡：

“快，我要看！”

*

卓浮被放進了穆家老宅。

和上次一樣，他被魔偶領著向著宅子的深走去，七拐八拐許久之後纔來到了高高的哥特式尖塔前。

他知道這個地方。

這裡是穆家的藏書閣，幾乎是整個穆家老宅最爲核心，也是防備最爲嚴的區域。

裡面的藏書富而古老，珍貴到難以想象。

卓浮曾經求了穆珩好多年，都沒有從中借出過一本書。

這裡幾乎步步都暗藏制，除了穆家的合法繼承人之外，無人敢輕易靠近。

卓浮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藏書閣的門在他的面前緩緩敞開。

穆珩冷淡漠然的聲音從中傳來：“進來吧。”

得到首肯之後，卓浮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進藏書閣。

這裡的一切幾乎都滿足了他的想象，無論是高高堆疊至天花板的書架，還是空氣中浮著的陳舊羊皮紙氣味，黑暗中的制，以及閃爍著銀芒的雪亮長劍。

一種莫名的莊嚴肅穆充斥在他的中。

卓浮深吸一口氣，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穆珩站在書架前，正在其中一格尋找著什麼。

一旁的桌子上堆疊著幾本書，書上蹲著一條小銀龍。

卓浮擡起頭看了一眼，半空中懸浮著的制是淺灰的，似乎已經被強制陷沉睡了。

時安蹦了兩下：“找到了嗎找到了嗎？”

穆珩從書架一角出一本封皮上鑲嵌滿亮晶晶寶石的厚重大部頭。

他把書遞給龍：“給。”

頭頂的制發出一聲近乎絕的震，從灰暗中迸發出一紅。

被放置在大廳中央的劍有氣無力地嗡鳴幾聲，像是完任務一樣，但是很快就放棄掙扎，重新陷了消極怠工的死寂之中。

穆珩面不改地揮了揮手。

下一秒，制發出的聲音消失了，表面的也再次變灰了下來。

卓浮：“……”

是他的錯覺嗎？

總覺好像聽到了憤憤不平的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