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整個大陸以及上千年沒有出現過龍了。

準確來說, 是所有的幻想種。

它們不是一朝一夕間消失的，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失去蹤跡的。

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但是無人得知幻想種絕跡的真正原因。

隨著巨龍的消失, 屠龍者脈聲漸低, 人數也逐漸稀, 而就連那些僅存的穆家人也已經放棄了尋找巨龍蹤跡的嘗試。

只除了一位。

他不是穆家的嫡系, 也不與戰鬥，反而喜歡研讀古籍，在以戰鬥天賦著稱的穆家人中算得上異類。

在年之後, 他在大陸上開始遊歷。

目的只有一個。

——寫書。

在他的背囊裡，裝著一整套沉而厚重的古書。

這裡記載著穆家先人關於龍類的所有研究和資料, 可惜, 或許是由於年代久遠, 又或許只是記錄者的失誤，裡面有許多條目並不完善, 有的地方甚至自相矛盾。

對於巨龍已經消失上千年的大陸來說，這些錯誤似乎無傷大雅。

但對他而言卻不同。

將大陸上唯一一部關於巨龍的書籍修正，甚至補全，是一個爲穆家人的研究者畢生最大的心願。

於是，他開始逐一尋訪大陸上殘存的巨龍蹟。

零散的骸, 被棄的, 甚至是捕風捉影的傳聞都值得探尋。

就這樣,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從這些零散的信息中, 他艱難地拼湊著，索著, 試圖補充和完善這套書中的容。

但是……

不夠。

遠遠不夠。

巨龍在大陸上留下的信息實在是太了，除了部分原始龍類，大多數巨龍在死後會自燃，所以，和其他幻想種比起來，和巨龍相關的蹟之又，即使有，大多數也已經在烈焰和時的侵蝕下面目全非。

即使是再老練的研究者，面對這種的窘境也無可奈何。

直到這一次。

據深山中某個原始村落中的傳說，他冒險進了一幾乎沒有人類涉獵過的地區，僅有的地圖是一張破破爛爛的羊皮紙，上面簡陋的標註著前進的路線。

進山的過程格外艱辛。

第一日，狂風。

第二日，奔雷。

第三日，暴雨。

在艱難地跋涉三日之後，那份地圖在暴雨中失。

但是，面對背後無法辨認出來路的沼澤，著頭皮前進了僅剩的選擇。

在瓢潑大雨與傾盆墨下，男人佝僂著脊背，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泥濘中。

漆黑的兜帽嚴嚴實實地攏住他的全，像是一片被扯下的烏雲，在狂風驟雨的衝擊下獵獵作聲。

終於，在第四天，雨停了。

晴空像是被水洗過似的，呈現出一種翠碧的，彷彿一整塊無暇的寶石。

嘩啦——

溼漉漉的揹包一擰就是一把水，雖然古書是由附魔後的特殊材料製，但是仍然並不適合長時間泡在水裡。

在等待書籍被晾乾的過程中，他站在一旁，環視著眼前險峻而原始的山林。

失去了地圖和電子裝備，一切都顯得格外陌生。

何？難說。

目的地在哪個方向？未知。

現在最好的辦法應該是趁著天氣尚好原路折返，重整裝備之後再來。

但是……

他皺著眉，注視著攤開晾在巖石平表面的書籍，一時有些躊躇。

——現在就離開，總覺得有些憾。

風拂過葉，發出枝葉的颯颯聲響，但是在此之外……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麼。

彷彿遙遠而低沉的咆哮，又或者是巖石與巖石撞的堅聲響，被裹挾進風中，混雜一種奇異的聲音。

會是什麼呢？

重新收拾好行裝，他出武，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謹慎走去。

面前沒有道路，只有滿地的凌碎石，大大小小堆疊在一起，令前行的道路變得格外艱難。

聲音越來越近了。

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能夠輕易分辨出風聲中夾雜的咆哮聲，以及爪子抓撓地面發出的尖銳聲響——大概是某種魔吧。

他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冥冥中卻有一種古怪的覺在作祟，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迫，推，拉扯著他向前走去——

越過嶙峋的石塊，前方一覽無餘。

一塊足有數人多高的沉重山石重重在前方，頭頂的山巖上還有被山雷劈過的焦痕，在地面和山石之上，能夠看到烈火燒灼的痕跡，空中瀰漫著怪異而陌生的魔力波，熔融的巖漿呈現出半凝固的狀態，但由於角度問題本無法將那山石融化，反而將它固定的更結實了

而在那片碎巖之中，能夠看到一條模樣怪異的魔。

深紅的鱗片在下反出金屬質的澤，薄般的翅翼被碾在石下，跡已經被烤乾變黑，呈現出一種瀝青般的質。

耳邊傳來刺耳的嗡鳴。

心臟跳的頻率超過了承的極限，他到眼前發黑，呼吸困難。

雖然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種生，但是他曾在書中不止一次見過類似的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著，在他的耳邊瘋狂尖。

……龍。

是龍。

沒有別的可能了。

熔漿般的在管中奔涌，手指下意識地收，劍刃在下意識釋放的殺氣中著。

屬於屠龍者的本能在作祟。

殺了它。

但是……

揹包中傳來沉甸甸的重量，像是一個無聲的提醒，將他從這種極度興的恍惚狀態中拉扯了回來。

熱冷了下來。

他不是穆家的嫡系，更非天生的戰士，在戰鬥技巧上更是拙劣，對他來說，比起屠龍，他還是更熱在藏書閣中進行研究。

而研究……需要樣本。

*

山石了。

一個人類的形小心翼翼地從遮擋之後邁出——

“轟！”

火球向著那個方向急速奔襲而去，但卻重重砸在了巖石之上，留下了深深的漆黑焦痕。

“嗚嗷嗷——”

龍的咆哮越發急躁而驚慌，尖銳的爪子在碎石間抓撓著，似乎用盡全力想要從困境中掙出來。

“我沒有惡意。”

青年聲音清澈，帶著毫不作僞的誠懇。

他緩緩向後退去，退到龍焰無法及的地方，然後一點點地將自己的展現在對方的面前。

雙手舉在空中，展現自己並無武。

微弓，依照龍的習做出友好的姿態。

但是驚的火龍並不買賬。

火球再次襲來，砸在數步之遙的地方。

驟然炸開的烈焰騰起，耀眼的焰幾乎讓太都顯得暗淡，乾燥的熱浪向人類襲來，裹挾著毫不掩飾的兇猛敵意。

青年趕忙後退數步，幾乎被後的碎石絆倒，好一會兒才勉強穩住形。

接著，他擡起一隻手，以一種刻意爲之的緩慢速度將頭頂遮風擋雨的兜帽摘下。

銀的凌短髮在下反著耀眼的暈，髮尾微溼，粘在白皙的側臉之上。

他的五斯文而乾淨，廓清晰，是十足英俊的長相。

他的眼珠是極淺的淡藍，專注地凝視著不遠被困的火龍，像是一角澄澈的天空。

被在沉重山石之下的火龍停止了攻擊，它眨著一雙翠綠的，不諳世事的豎瞳，疑而地注視著不遠那個陌生的種，似乎因爲這個從未看到過的生到茫然而困。

銀髮的青年定了定神，緩緩地深吸一口氣。

古老繁複，已經幾乎失傳的龍類語言從他的口中吐出，他艱難地遣詞造句，磕磕絆絆地試圖和對方流：

“……讓我，來幫你。”

他指了指自己，角上揚，出一個毫無雜質的燦爛微笑：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