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它是一柄劍。

一柄很特別的劍。

不僅由來自深淵的金屬鍛造而, 而且還經過了複雜而高深的附魔，它不止歷史久遠，地位崇高, 而且還鋒利無比, 銳不可當, 是整個大陸上唯一能夠破壞巨龍鱗甲的武。

將劍鍛造出來的那個家族是聲名赫赫的屠龍世家。

和它一樣份尊貴, 地位崇高。

啊……

現在回想起來, 那是一段多麼好的時啊。

劍被恭敬而珍惜地放置在專門的室之，只有整個家族中統最純粹，能力最出衆的強者纔有資格爲它的夥伴, 和它一同戰鬥。

戰鬥。

多麼妙的字眼。

銳利的鋒刃切開鱗甲，送惡龍的膛。

鮮紅滾燙的龍浸染澆築著長劍的全, 讓它的刀刃變得更加森白雪亮, 銳意人。

只可惜……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作爲一柄來自深淵的長劍, 它能夠清楚地到大陸空氣中魔力含量的微妙變化。

從某一天開始，深淵和大陸之間的聯結被切斷了。

時間推移, 龍的數量越來越了，準確來說，是所有的幻想種都在減。

沒人知道爲什麼，但它知道。

只可惜作爲一柄劍，它不能開口說話。

長劍離開室的次數越來越, 戰鬥和戰鬥之間的間隔也變得越來越長……從數年, 到數十年, 最後到數百年。

雖然它仍舊被恭敬而珍惜地保存在專門的室, 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敵人消失了。

而它作爲一柄專門爲了屠龍打造出來, 在上萬年的歲月中浸染鮮的神兵利，也從此失去了用武之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 最開始的憤懣和不甘慢慢沉寂。

而在接現實之後，時間本也變得失去意義。

長劍看著日月更迭，看著穆家逐漸走向沒落。

說沒落似乎有些不太準確。

他們後代的脈仍舊強大，家族的實力依舊雄厚，但是人丁卻無可避免地走向稀。

畢竟，兩個強大的族羣在維持萬年的敵對之後，屠龍者家族的命運和巨龍的存在本已經變得息息相關，這裡面似乎有些宿命論的東西存在，它不太清楚，或許應該給神學家或者是哲學家去思考。

畢竟它只是柄劍。

一柄曾經輝煌，如今卻只能待在室裡吃灰的劍。

穆家最新的一代是個好苗子。

長劍已經在穆家待了上千年了，見過了無數天才的興衰起落，但它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天資還是戰鬥意識，他都是它見過最強的。

但卻偏偏出生在這個已經沒有龍的年代裡。

可惜，真的是太可惜了。

倘若他出生在千年前，他們該是多麼完的戰鬥夥伴啊！

自從穆珩展現出驚人的天賦之後，長劍幾乎把沉睡以外的所有時間都花在了痛心疾首上。

在痛心疾首的間歇，看著這位唯一的穆家後人天天沉迷工作無心的樣子，它又不由得到一陣無法抑制的擔憂——

穆家不會在這一代絕後了吧？

……不會吧？！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

直到有一天——

一陣悉的戰慄從長劍那鋼鐵鑄造的軀中升起，將它從長久的沉眠中驚醒。

這種覺……太悉了。

空氣中送來若若現的魔力波，那悉的，來自於強大魔的恐怖氣息在漫長的沉寂過後甦醒，正在大陸的某一個角落召喚著它。

劍開始抖。

不是出於恐懼，而是出於興。

被龍浸染的鋼鐵軀在與那氣息共振，帶來久違的狂熱戰意。

是龍！

是龍！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在幻想種消失萬年後的今天，一條龍出現在了大陸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很強。

非常強。

從未有巨龍僅憑氣息就給它帶來了如此可怕的威脅，甚至能夠讓爲一柄劍的它覺察到對方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

而且和強大的脈形鮮明對比的是，那條龍似乎因爲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而被削弱了。

天啊！！！

——這是多完的時機！

長劍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昏了腦袋。

以它富的戰鬥經驗來看，如果等那條龍完全恢復實力，即使是這個天分強悍的穆家小子也不是它的對手。

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穆珩，長劍用盡平生氣力，開始瘋狂地提示了起來。

有龍！有龍！趕的！

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銀髮的男人微怔一瞬，擡眼向著發出嗡鳴的長劍看去，湛藍的眼眸深閃過一驚詫的神。

他若有所思地瞇起雙眼。

長劍欣喜若狂。

你明白了！

你一定明白了對不對！

“……”

裹在外面的布料被揭開，出亮刺眼的實驗室頂燈。

長劍靜靜地躺在桌子上，陷了長久的沉默。

你明白了個鬼！！！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龍的氣息時不時地傳來。

每一次它都更強一些。

雖然長劍曾在穆家的室待了上千年，但是那不見盡頭的靜寂時卻遠不如現在難熬——儘管它每一次都盡職盡責地發出警報，但是那個做卓浮的小子卻只會出兩眼放的表，然後拿來更多奇奇怪怪的無聊實驗。

……

可惡！！！

它覺得自己可能會爲歷史上第一柄被氣裂開的劍。

就在長劍即將放棄希之際，實驗室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實驗室人員來來往往，但是絕大部分都不值得長劍去記憶他們的存在，長劍躺在特質的玻璃罩子中一不，任由他們在它的邊穿梭著，一遍遍地忽視著自己的預警，等待著時間慢慢流逝。

但是這個正在向自己走來的人類卻不同。

不知道爲什麼，長劍總覺得，這個人類上有種讓它不得不注意的地方。

是什麼呢？

它努力思考著。

那個年模樣的人類在玻璃罩前站定，垂下眼，若有所思地看了過來。

那雙漆黑的眼珠倒映在長劍森白雪亮的鋒刃之上，黑暗深掠過一烈焰般的火星。

在那瞬間，長劍嗅到了龍的氣息。

鮮，硫磺，與火焰，混合一種燃燒著的黑暗氣味，鮮明而突兀地襲來。

一個呼之出的事實被突兀地砸到了它的面前——

它心心念念想要提醒人類注意的龍，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呢！

你們人類都去哪裡了！

有龍啊！這裡有龍啊！

長劍瘋狂預警，發出錚然的劍鳴。

但是那個名卓浮的蠢貨此刻卻走了過來，一臉抱歉地看向那條僞裝人類模樣的巨龍，半點都沒有聽懂它的語言，然後便毫無所覺地帶著那個年離開了。

長劍氣的渾發抖。

一羣蠢貨！

但它是柄劍。

一柄不會說話也不能行的劍。

看著那條龍的背影漸行漸遠，一點點地離開自己能知的氛圍，長劍氣得要死。

在幻想種消失萬年之後，一條龍終於出現在了大陸上——但作爲屠龍之劍的它卻只能待在這個垃圾地方眼睜睜地看著，隔著玻璃罩子無能狂怒。

這合理嗎！

這不合理！

即使在那個人類年離開之後，長劍依舊在憤憤不平的震著。

那個名卓浮的人類對它表現出來的異常似乎到非常困，但是在箱子外轉悠很久都沒有找到原因。

……

蠢貨！

在冷靜下來之後，長劍開始認真地回憶起自己剛剛和龍近距離接的那一小段時間。

不知道那條龍在自己的上做了什麼手腳，在釋放出殺氣之前，他幾乎和普通人類毫無差距，即使是在那麼近的距離它都沒有發現異樣——

它剛纔雖然在那個年釋放殺氣之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但卻和對方是不是人類沒有太大關聯。

那是因爲什麼呢？

長劍開始苦思冥想。

如同閃電照亮黑暗，在某個瞬間，它突然明白了原因。

長劍傻了。

在穆家待了那麼多年，它對這個家族每個人的氣息都瞭如指掌。

而穆珩，這位穆家僅剩的脈，同樣也是整個家族歷史上最爲出彩的頂級強者，他的氣息是它最爲悉的。

畢竟那麼多年來，它不知道多次著他長吁短嘆，痛恨這位天才生錯了年代。

而剛剛那個年的上……

似乎，若若現地，混雜著一點，穆珩的氣息。

……

絕對是錯覺吧？

長劍冒險地利用了劍封存的一部分魔力，應了一下穆珩的氣息——

但在知到穆珩存在的瞬間，它同時嗅到了龍的味道。

人類和巨龍的氣息相互融，混雜，彼此變得親而不分你它。

並且在它觀測的這段時間中，這種混雜正在以一種無法阻擋的速度擴大，這隻能說明，此時此刻他們正在進行著某種……

？？？

……！！！

長劍立刻驚慌失措地切斷了應。

在那短短的幾十秒，它到自己的劍觀到了極大的衝擊。

這是它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到如此驚恐。

不會吧？

不可能的吧？

是假的吧？

不會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開始懷疑劍生。

卓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走到它的面前，疑地著玻璃箱的長劍。

奇怪，一柄劍爲什麼會看上去這麼生無可呢？

*

長劍沒想到的是，和龍的下一次見面居然會這麼快。

在知到對方上傳來的悉氣息時，長劍的什麼殺意，嗜，全都瞬間萎了下去。

就是……沒有了任何世俗的慾。

注視那條龍和自己寄予厚的新任屠龍者之間的親互，長劍開始深刻而真切地懷念起曾經那個好的年代。

在那個時候，人類和龍之間的關係那樣單純而乾淨，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長劍虛弱地震了一下。

穆家祖先的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被氣活過來的，絕對。

*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看到穆珩吻上那條龍的的時候，長劍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恐的淒厲慘。

雖然人類聽不懂它的語言，但是謝天謝地，他們總算停下來了。

但是，還沒有等它鬆口氣，就到自己被穆珩從劍鞘出，然後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送到了那條龍的手中。

“……”

在短暫的呆滯之後，劍憤怒了。

爲一柄高貴的，沐浴龍的長劍，沒想到有朝一日，它竟然會淪落到被龍把玩的地步！

人心不古，世風淪喪！

這是怎樣的一種侮辱！

長劍氣得眼前發黑。

這個穆珩那裡是什麼屠龍者脈最後的希，簡直就是萬年難遇的不肖子孫！

那是龍，是龍啊！

在年掌心中，它憤怒地釋放出劍氣。

“啊！”

對方一個沒留意被劍刃劃破，下意識地驚呼一聲，將長劍丟到了一邊。

但是，劍還沒沒有來得及品嚐到勝利的快……

一龍一人就再次膩乎到了一起。

“……”

劍躺在原地，陷了漫長的沉默。

這都是什麼世道啊。

好絕。

*

後來，龍的份暴了。

穆珩拎著劍就追了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它幻想著再次穿巨龍鱗甲，沐浴在滾燙熱中的形，不由得興地渾發抖。

現在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如果可以的話，它一定會喜極而泣。

但它只是一柄劍，所以只能通過嗡鳴表示自己心深的喜悅。

巨龍的氣息近在咫尺，年毫無防備的蜷在被龍焰燒灼的焦黑地面之上，它開始瘋狂地發出錚然劍鳴，無聲地催促著。

人類的手掌按在了劍柄之上。

它能夠清晰地到人類中洶涌的殺意，通過掌心和指腹，伴隨著灼熱的溫傳遞至它的劍之上，幾乎讓它那冰冷的劍刃都開始隨之燃燒了起來。

——馬上了。

很快了！

……

它等啊等。

等啊等。

……等完又等。

終於，在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穆珩終於有了作——

他鬆開了劍柄，俯將龍抱了起來。

……

長劍緩緩地深呼吸。

媽的。

不肖子孫。

*

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長劍也不太清楚。

在那次屠龍未遂之後，它就被放回了原先自己待了數千年的室之中。

看著那曾經讓自己到無比厭煩的房間，它居然到無比的親切——被存放在這裡真的好的，至不需要再看著屠龍者僅剩的脈和龍卿卿我我了。

謝天謝地。

——直到那條龍在穆家老宅正式住。

長劍心中毫無波瀾。

失策了。

不過……說實話，在看到制淪落到和自己一樣的境地之時，說不幸災樂禍是假的。

尤其是在制發現穆珩將那枚象徵著穆家全部權限的戒指送給龍的時候，它那彷彿見了鬼一樣的反應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折磨的終於不止它一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直到某一天，巨龍心來的將目再次投向了長劍——畢竟它的劍鞘和劍柄全都是用最珍貴稀有的材質打造，更重要的是，它看上去亮閃閃的。

所以他心無掛礙地將它納了自己的藏品之中。

長劍：“……”

不——！！！

雖然說它現在已經接了龍和屠龍者永遠在一起的現實，但是讓它爲巨龍寶藏的一部分？！這也太欺負劍了！

絕不可能！

不可能！

很可惜，長劍的擁有者穆珩並不這麼想。

他對長劍悲憤而屈辱的心一無所知，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咒罵不肖子的事業在被忘許久之後，再次被長劍想了起來。

但是它的咒罵一點用都沒有。

到最後，長劍還是悲憤加地被從室中挪了出來，然後毫無抵抗之力地被運進了巨龍的儲藏室。

注視著眼前數量驚人到恐怖的財寶，長劍一臉嫌棄。

呵，果然，巨龍就是這樣貪婪而沒有眼的種，這些東西不就是亮了一點閃了一點嗎？有什麼好？

“怎麼？你不喜歡嗎？”

一個聲音從另外一邊傳來。

什麼？

誰在和它說話？

更重要的是……對方是怎麼聽懂它說的話的？

它可是一柄劍啊！

長劍一愣，下意識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在自己隔壁的那面牆壁上，掛著另外一柄長劍，纖細的劍微微彎曲，被收在緻的銀白劍鞘，即使在堆滿無數亮閃閃的藏寶室，它看上去仍舊是那樣的閃耀而麗，和其他藏品對比起來毫不失。

那是靈的工藝。

這柄劍至是上萬年前鑄造出來的。

“你怎麼不說話？”

那柄劍對新朋友的沉默似乎到有些疑。

“沒……沒。”長劍如夢初醒，結結地說：“我只是沒有想到……”

“沒想到什麼？”

長劍噎住了。

它結了半晌，最終吭哧吭哧地出既個字：“……沒，沒什麼。”

對面那柄靈劍愉快地輕笑一聲：“你真有趣。”

長劍注視著不遠那柄麗的銀白長劍，在心裡恍惚地想。

其實那條龍的眼……

也沒有那麼不好嘛。

*

時間流逝的飛快。

雖然長劍不是魔，但是依舊能夠清晰地知到月的來臨——空氣中的魔力波變得過分活躍，即使是陷沉睡的長劍也被那躁的氣息喚醒。

而就在那晚，它再次知到了穆珩和龍的氣息。

雖然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長劍還是被震驚到了。

龍與人類的氣息被某種極爲強大的力量牽扯捆綁，完完全全地融纏繞在了一起，簡直就像是……靈魂婚契。

共生共死，永不分離。

猩紅的月穿頭頂的天窗灑落下來，落在長劍冰冷雪亮的上。

它注視著頭頂的月，苦中作樂地想——

嗯，至某種意義上來說……

它再也不用擔心穆家絕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