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華頭一回來程濡洱家裡，一幢灰藍別墅，隔了烏紅鐵籬笆，比芝華攢出首付的那套別墅大了兩倍不止。

院裡的草坪剪得很漂亮，一整塊平坦的綠，曬在正午的下，乾淨得令人不敢隨便踩。

芝華吸一口氣，直覺這裡太空，不像常住的地方。但這房子離家裡很近，不過二十分鍾車程，兜兜安置在這裡，對來說十分方便探。

走進去一看，直覺是對的。

一難以形容的氣味，是新拆的木質家，或嶄新的布料，才會有的，毫無煙火氣息的味道。

隔著一整幢房子，有靜穿進芝華耳朵。草坪一陣嗡嗡，踢踏聲雜地由遠及近，兜兜細小的嗚咽聲隨著它飛奔的影子，直往芝華懷裡鑽。

芝華被撞得後退幾步，盡力穩住子，將過於興的兜兜放回地上，半蹲著它的爪。

“兜兜是不是吃胖了，怎麼這麼重？”芝華抬頭看程濡洱，眼裡是滿溢的歡快。

程濡洱失笑，“這才幾天，是你心理作用。你常來抱它，就不會覺得它胖了。”

他把芝華拉起來，“要不要帶兜兜出去轉一轉？”

芝華當然點頭說好，卻又忽然想起車上的包裹，“襯衫還沒試呢，要不要先試試？”

落在車座的包裹終於被撿起來，芝華漉的指印，風乾三道淺淺的廓，留在包裹的深灰外包裝袋上。

程濡洱帶著進房間，大門打開後，是一眼就能看完的客廳，因為太空了。簡單擺著沙發和地毯，兩者甚至一模一樣，足以見得房子主人完全來不及研究，大手一揮拿下了家裝商場展示的固定搭配。

茶幾上橫著一個遙控，沒來得及拆塑料保護，玄關轉角的木架上放著一樽空花瓶，瓶口沿邊還著標簽。

很倉促的一幢房子，就好像特意為了安置兜兜，才匆忙添了幾樣件，讓人勉強能住進去。

程濡洱拿著包裹進二樓臥室，芝華便牽著兜兜在玄關等。鞋櫃裡僅有兩雙拖鞋，一雙男款一雙款。芝華愣了幾秒，並不認為那雙款拖鞋是的，回打開了大門，讓風再灌進來些，吹散那一塵不染的空房間味兒。

“換鞋進來吧。”程濡洱的聲音，隔著一道門穿出來。

那雙鞋是給的？芝華忍不住詫異。

唯一的一雙士拖鞋，怎麼看都是主人的拖鞋。不想，這雙鞋是從什麼時候準備的呢？這僅有一雙的鞋子，意味著程濡洱只打算邀請一人來這裡。

連帶著新買的家，新植的草坪，得快要看不見的玻璃，都好像隻為而來。

呼吸一頓，取拖鞋的手抖了抖，心虛地穿上這雙“主人”拖鞋。

臥室哢嗒一聲，程濡洱扣著手腕紐扣，慢條斯理從左邊的旋梯走下來。

芝華一眼晃過去，扎眼的湧進來，程濡洱穿著一件水襯衫，正緩緩朝走來。

“嗯……很別致的。”程濡洱笑道。

“怎麼會？！”芝華驚愕不已，“我買的應該是藍襯衫，訂單搞錯了吧。”

慌忙掏出手機，飛快找到訂單記錄，再三確認後發現，確實購買了。

“我、我重新換一個吧。”芝華點開購買頁面，手機卻忽然被走。

“不用換，這個也不錯。”程濡洱按熄屏幕後，又將手機遞回來，頓了頓說，“和你上的子很搭。”

芝華的臉霎時嫣紅，目垂下，看見自己的擺，接著看見程濡洱過來的手，手腕往上是水襯衫的袖口，帶著新服的折痕，襯得他修長的指節更乾淨。

這樣溫的，套在程濡洱上，竟沒有怪異。也許是他油般的，被包裹在一片的水裡，歪打正著顯得他溫和。

那隻格外溫和的手，毫不遲疑地牽的，另一隻手再拿起兜兜的狗繩。

“走吧。”他說。

兩道水，在下若即若離地挨著，只要有風，芝華的擺會像一陣海浪，輕巧地攀在程濡洱小的黑西上。

他們不不慢地走，程濡洱仔細地講這些天兜兜做的傻事，芝華聽得直笑，小臂總不經意過他的，隔著料傳來溫熱的。

“芝華，晚上陪我去一個飯局。”程濡洱忽然說，“我缺一個伴。”

這樣的借口實在拙劣，芝華一眼瞧出他在說謊，以程濡洱的份，不可能找不到一個飯局伴。

可還是回答，“好。”

不知怎的又睡著了，天黑時芝華才被程濡洱喊醒，從一張床上醒來，蓋著紫蠶被，窗邊天黑，只剩一橘的雲飄著。

分明是在沙發上，抱著兜兜看電視，模模糊糊間被程濡洱抱到了床上，一夢到天黑。

芝華短暫地醒了醒神，嗡聲問：“幾點了？”

“不急，才六點多。”程濡洱慢條斯理扣著襯衫紐扣。

床的另一側，手探過去還有余溫，是他躺過留下的痕跡。芝華心頭一驚，竟然被他抱著睡了那麼久，毫無察覺。

怎麼會這麼快，適應一個人的氣息，適應他的氣息介自己的。連相識十多年的嚴丁青，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打開手機，嚴丁青沒有傳來任何訊息。

他在逃避，芝華知道，嚴丁青心虛的時候總是這樣。

洗漱的間隙，皺的水被熨燙好，掛在穿鏡邊架上，旁邊還有一件近似的男士襯衫。

程濡洱堅持要穿這件襯衫，好像只為了和統一。

去的路上，芝華心裡翻來覆去想，若是有人問起，該說自己是什麼份？

朋友還是伴？只是哪種都不合適。

只要別人有心去查，輕易能知道已婚，在程濡洱邊，用哪種份都不合適。

但芝華沒有問程濡洱，能期待什麼回答呢？只不過是徒增煩惱。

意外的是，到了包廂，沒有任何人向確認這個問題。主位坐著的是黎牧和周熠，他們自然不會問這種傻瓜問題，反而是趕忙起，招呼著給芝華的位置上添茶。

剩下的人，看了這陣勢，也心下了然，更不敢多問。

原本張得手心出汗，驟然松了口氣。沒有人喊“嚴太太”，真不知道也好，假裝也罷，起碼在這場飯局，可以做“梁芝華”自己。

忽然想到，第一次見面起，程濡洱就很固執地喊梁小姐，盡管當時黎太太介紹時，裡喚的是“嚴太太”，他仍然很正式地詢問姓名。

也許，和他相的舒適與松弛，在當時就埋下伏筆。

桌上的人聊著他們的話題，芝華聽不懂，認真地吃碗裡的飯。一碟看似糖醋口的魚轉到眼前，芝華準備夾一小塊，剛出筷子，程濡洱忽然扭頭說：“這個有點辣。”

芝華詫異地頓住，分明上一秒他還認真地聽桌對面說話，究竟什麼時候空看到吃東西的。

“沒事，我想嘗一嘗。”芝華仍是忍不住饞，夾了一小塊送進裡。

下一秒，舌尖的辣迅速鋪開，還沒等反應過來要找水，一杯溫牛遞到邊。

“牛解辣，喝幾口。”程濡洱神如常，看著對面的人，“你接著說。”

話題又自然地續上，好像沒有人覺得，這樣的場面有何不妥。只是芝華喝了幾口牛再抬頭，總覺得有人凝看。

的眼睛漫不經心在包廂裡劃一圈，終於找到了看著的人，坐在黎牧右手邊的年輕孩。

在黎牧左手邊，是他的妻子，芝華認識的黎太太。在黎牧右手邊，芝華也認識，是個黎歌的演員，大約兩個月前，芝華給黎歌主演的電視劇《木影》客串了一個小角，二人有過幾場對手戲。

原來是黎牧的妹妹，怪不得雖然名氣不大，但所有人莫名捧著。現在芝華明白了，又是一個進娛樂圈當玩遊戲的貴小姐，和這種為了賺錢的打工仔截然不同。

芝華弄不懂的是，黎歌為什麼直愣愣看著，失魂落魄似的。

總歸有些不自在，芝華借口去衛生間，躲避黎歌咄咄人的目。

不一會兒，黎歌推開門進來，悶不吭聲在洗手池邊，言又止的模樣。

芝華察覺此刻緒不對，不想和有過多流，分外客氣道：“黎小姐，你要用洗手池嗎？那我先出去了。”

手剛放上門把手，後忽然傳來黎歌的聲音，有些自嘲地：“原來他看的是你。”

“什麼？”芝華一頭霧水。

“拍《木影》的時候，我想讓四哥來探班，磨泡他才答應來一次。後來便天天來，我以為是他終於對我的事有了一興趣。”黎牧很輕地笑，“我今晚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你。怪不得他集地來了一陣，後來又再不來了，我還以為是他工作太忙。”

芝華花了幾秒鍾，首先反應過來，黎歌口中的“四哥”是程濡洱。以及程濡洱為了看，天天去探班黎牧。

“你肯定誤會了。”芝華耳一熱，本能去否認，“我和程先生認識還不到一個月。”

“但你在他邊待不久的，你別抱太大希了。”黎歌完全聽不進芝華的話，斬釘截鐵地說，“他心裡有深的人，目前為止無法撼。”

芝華愕然，盡管從來沒有期待過什麼，卻忍不住失落片刻，緩緩說：“你想多了，我沒指待在他邊。”

推開衛生間的門，不近不遠，程濡洱靠著牆，指尖燃著一煙，但沒有。

芝華不確定剛才他是否聽到對話，很快又安自己，即使聽到了，只會讓他覺得，芝華這個暫時人十分省心罷了。

“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程濡洱語氣平靜，聽不出毫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