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眠進夏家做家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夏家就迅速地衰敗了下來。

夏家的衰落早就有了頭，早幾年的時候，夏英博就已經做出了許多錯誤的抉擇,而之后幾年不過是強弩之末,拆東墻補西墻。

頹勢已經不可避免。

夏星眠只是作為觀眾，又觀看了一場世事無常榮枯盛衰的老電影。

之后雙親的自殺也是無力挽回的。

一開始做好了準備，切關注著他們的向,救了他們好幾次。但最后一次,實在沒來得及趕上。

自權巔峰掉下來的人，縱然能救一時，也無法救一世。

與此同時,在公司里順利升上了分公司總經理。

在夏家破產后,迅速將小夏星眠接了過來,承諾：我資助你,我可以供你上完大學，并且絕對不會藉由這段關系你和我上床。

小夏星眠一雙淚眼看著，倔強地說：“我可是決定了要還債的！”

夏星眠點頭：“我幫你還。”

小夏星眠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你不會覺得我很傻嗎？”

夏星眠嘆道：“如果說這算傻的話,那我和你是一樣的傻。”

這些本來可以不用承擔的債，是由年輕時的犧牲尊嚴還掉的,也是由年長時的付出汗錢還掉的。

不后悔。

始終都認為：博弈失敗的是資本家,那些無產階級的普通工人并沒有做錯什麼。

即使后來有幾個不知恩的。但更多的債主,都是還在茶米油鹽里掙扎的普通老百姓。沒什麼錢，也無力做什麼出格的事,買把青菜都要先細細擇下爛葉才肯上稱的最普通的人。

的生活已經夠苦了，無所謂再苦一點。希這個世界另一個角落的人們,生活能好就好一點吧。

幫助小夏星眠完父母葬禮的儀式,和債務的相關轉接。又怕耽擱了高考,白天上班，大半夜還要幫小夏星眠復習，給聽寫英語單詞監督背課文。

知道，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小夏星眠和陶野的相遇鋪路。

可是小夏星眠看的眼神越來越了。

好了，現在也理解為什麼自己要做個惡人了。

并不“自”，對自己和自己談這種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而且很明白，小夏星眠的更多的是依賴，而不是真正的。

現在回想一下，當年對“陸秋蕊”的，好像也的確不是純粹的。

恩和，誰又能在稀里糊涂的時候分得那麼清呢？

這邊還在忙小夏星眠的事，另一邊，遠在岸的周溪泛知曉了夏家的破產，著急忙慌就要連夜送錢過來。

夏星眠得了風聲，嚇得趕去機場堵人。

——周溪泛要是拿錢過來了，小夏星眠還怎麼可能做的金雀啊？

的計劃可不能。

在機場，攔著周溪泛勸：“夏星眠是個什麼格你也清楚，那麼傲氣的人，你拿錢直接往臉上砸，能要嗎？回頭你錢送不出去，你們倆的友誼沾上錢也得變質。這事你別管了，我可以幫助的。”

周溪泛：“……你誰啊？”

夏星眠憋了半天，說：“我、我是……喜歡的人。”

周溪泛恍然大悟：“哦，你就是總提起的那個陸姐姐吧。”

夏星眠點頭。

“那……那你幫好了，我確實不該直接手……”周溪泛攥著銀行卡，擔心地囑咐道：“你對好點啊！”

夏星眠：“會的會的。”

看著周溪泛打道回府的背影，夏星眠松了口氣。

小孩子還是好騙。

不管是小時候的自己還是小時候的周溪泛，看著都傻不拉幾的。

心里吐槽完，馬上又默默認了個錯。朋友是來幫的，說人家傻，太不地道了！

因為這陣子太忙，周旋于公司和小夏星眠兩，陸家幾乎沒有再回去過。

直到有一天，張萍又給打了電話。

“唉……這兩個月你是徹底不回來了，給你老媽說句實話，是不是因為那只狗不在了？”

夏星眠：“沒有，我最近是真的很忙。”

張萍卻覺得這都是借口，嘆了又嘆，忽然和道起歉來：“對不起啊，其實是我覺得那只狗病得太嚴重了，給扔到偏遠的小巷子去了。好像是被那兒的人給收養了，要是它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我去要回來。”

“扔了？！”夏星眠手下的作一頓，“怎麼能扔掉呢？我不是給您打錢讓您帶它去寵醫院看一下嗎？”

“那是個串串，沒必要給它花那麼多錢……”

“可是——”

“好了好了，我這就去要回來！”

掛了電話，夏星眠左思右想，又給張萍微信打了一筆錢。

說，人家要是想把狗留下，咱們也不要勉強。要是人家愿意還回來，別忘了把錢給收養它的人，好好謝一下對方。

晚上的時候，張萍打來電話，說來福已經接回來了。

夏星眠問是不是一切都順利，說都順利。

其實張萍沒有問人家愿不愿意歸還小狗，是直接索要的。因為覺得必須得把狗要回來，這樣兒才能常回家。

也沒有給人家酬謝的錢，因為那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酬不酬謝的，便也沒多提。

由于夏家的事，夏星眠有好陣子都沒去南巷酒吧了。和張萍通完電話，給助理打電話：“唐黎，開車過來，送我去個地方。”

說到唐黎——

做上總經理的時候，給自己招了個助理。面試時，一看到還是瓜蛋子的唐黎，直接就指著說：就了。

老人，比較了解了，做事也放心。

唐黎馬上開了車過來，等上車，都沒問目的地就直接起步了。

夏星眠微微笑著問：“你都不問問我去哪啊？”

唐黎很機靈地答：“肯定是去南巷酒吧呀！”

“今天先去另一個地方，”夏星眠發送了一個定位給唐黎的手機，“導航到這個花店，我昨天訂了一束鳶尾花。”

取了花，又去到酒吧。

趙雯又在門口招待客人，夏星眠一去，就將手里系著金蕾的鳶尾花遞給，“拜托您，把這個帶給陶姐姐，讓幫我上一瓶威士忌。”

趙雯意味深長地湊近來悄悄說：“你今天留陪陪你，應該會答應。”

夏星眠睜大眼睛：“為什麼？”

“今天心特別不好，”趙雯聳肩，“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估計你說什麼都會懵懵地答應的。”

夏星眠馬上追問：“為什麼心不好？”

趙雯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下午有個的來找過，回家了一趟，然后就變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了。”

夏星眠只好先到二樓的卡座里坐下，見唐黎還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便指了指一旁的沙發：“你也坐吧。”

唐黎嘿嘿笑：“謝謝陸總。”

夏星眠攥著手，很忐忑的樣子。

唐黎：“怎麼了呀陸總？”

“……別八卦。”

“哦。”

陶野過來時，夏星眠馬上站起來，張兮兮地問：“姐姐，你沒事吧？”

“嗯？……沒事。”

陶野的狀態果然很不好，很是心不在焉。但好在今天沒有戴口罩了，至上應該是有了好轉。

夏星眠把唐黎過來，把錢夾子遞給，示意去給趙雯付一筆錢，買下陶野的一段休息時間。

然后小心地拉陶野坐下。

果然，陶野也沒有拒絕。

把一杯威士忌推到陶野面前，“雖然不知道你在因為什麼難過，但你要是想喝點酒，我的酒你可以隨便喝。”

“……謝謝。”

陶野真的拿起來喝了。

夏星眠沉默了一會兒。

“你知道麼，我也經歷過特別難過的事。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然后我就不停地喝酒。可是喝酒也解決不了問題，第二天醒來，還是會很痛苦。”

停頓了一下。

“……后來想想，要是當時格不那麼憋屈，找個人大大方方傾訴一頓，或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陶野的瞳孔終于聚焦了，輕輕地笑了笑：“我明白您的意思，真的很謝您這樣安我。其實我的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送還了一件本來就不屬于我的東西。”

夏星眠凝視著：“你告訴我，那東西是什麼。我給你買新的。”

陶野笑著搖搖頭：“那本來就不是我的，是我癡心妄想，以為能留住它。”

夏星眠問：“那東西是個人嗎？”

陶野：“不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它有人類的意識，也許是愿意留在你邊的。”

“……不會。”

陶野回憶起幾個小時前，那只小白狗興高采烈地奔向原主人懷抱的畫面，攥了手里的酒杯。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

“不管它是什麼，都不會留下來……”

夏星眠看著眼前這個極度缺乏安全的陶野，突然有些恨。

恨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恨當時格太悶，許多話，許多藏在心底的承諾，明明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可卻從來都只說些模棱兩可的話，不敢向前邁一步，也不甘向后退出。

如果當時邁出了那一步，結局會不會有不同？

可惜那層窗戶紙，到最后也沒能捅破。

然后，憾就為了永遠的憾。

當年說過一句話，現在同樣適用那一年的：

——“人一旦越過一個坎，再回過去的自己，就會覺得蠢得不忍直視。”

可現在不想再做一個蠢人了。有些話上輩子不說，這輩子不說，還要等到哪輩子才說？

于是出手，握在了陶野的手上，帶著一點抖，萬分認真地表白：

“姐姐，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你。你不要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在乎你，最起碼我是在乎的。所有東西，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給你。錢也好，房子店子鉆石，不管是什麼都可以。”

深吸一口氣。

“或許你愿意……和我試一試嗎？”

夏星眠此刻甚至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只要陶野點頭，可以不再執著于撮合小夏星眠和陶野。不論邏輯鏈將怎樣崩塌，都會用這個握住陶野的手，陪走下去。

陶野的表僵了一下，然后盡量客氣地，將手從對方那煙苦味已經浸皮的手指間出，面著點微妙的尷尬。

“謝謝陸總抬，但我和您確實……不太可能……”

夏星眠呼吸一滯。

……陸總。

看來，陶野終究不會喜歡上“陸總”。

有些話——該說的時候不愿說，愿說的時候不該說。

不苦笑。

宿命啊，真是……喜歡捉弄人。

和陶野明明無數次這麼近地面對著面，這句表白，卻在們之間永遠都只差一步的距離。

前世囿于格，這一步，不能。

如今囿于軀殼，這一步，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