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頊帝后，莊德海形似乎更加佝僂了，老態畢現。

尤其是他一張老臉上，眼角淤青，角也出了，倒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頓，被材高壯、宇軒昂的頊帝襯著，顯得格外的可憐。

他故作不安似的向頊帝，“陛下，奴才剛才就遇見這個宮，鬼鬼祟祟的，同九……同沈大人在一起，奴才好意攔下。

誰知道沈大人竟因為這個恨上了奴才，攜私報復，奴才才……摔了這樣。”

他遍布老年斑的手背暴起青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都怪奴才，奴才老了。

可是陛下，這小宮，可是要跑啊！”    莊德海這幾句話說得尖銳刺耳，直直鉆江書耳蝸，刺得前額后腦針扎似的痛。

到底是要連累了無辜旁人……    偏生一旁的萬兒也不消停。

眨了眨眼睛，纖白的五指張開擋在因吃驚而大張著的紅前，“陛下，流花跟著臣妾時就心比天高，可都得了陛下青眼，竟還想要跑。

這就是不知道好歹，臣妾也不敢為求了。”

眼底閃過不加掩飾的惡意，“流花，你妄圖私自出宮，是不是要去會你那個年輕力壯的郎去？”    萬兒了解頊帝。

頊帝自命為“帝”，正是在標榜自己的天縱英才，文治武功。

可人到中年，多力不從心？頊帝最恨邊人有什麼年輕的郎！    年輕，就該死！    萬兒此言一出，頊帝臉果然一沉。

他背著手向前，甚至不屑看江書一眼，“是嗎？”    獨屬于帝王的強大威讓江書雙肩發沉，脊背難以抑制地向下彎折。

恨不得整個人爬伏在土地之上。

“奴婢……”江書口中發，迷迷糊糊的，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不知該辯解些什麼。

前，沈無妄了。

他向頊帝深深地低下頭去，“容臣回稟……”    “沈卿，你今日，當真話多。”

頊帝低低一笑，“莫非，你真得與這個小宮識，要送出宮？”他頓了頓，“你倒真是有幾份能耐。”

他聲音溫和，沈無妄卻頭皮發麻。

可他還是要說下去，“陛下……”    江書鼓起畢生的勇氣，頂著頊帝的威猛地抬起頭來，“陛下，是奴婢！奴婢確是求了沈大人，送奴婢出宮！”    太害怕了，嗓子幾乎都得破了音。

“放肆，你個賤婢！竟敢咆哮前？！”萬兒上前一步，對著江書高高地揚起手。

頊帝卻又重拾了對江書的興趣一般，好脾氣地阻住萬兒，“幕貴人，氣大傷。

你先聽這小宮要如何辯解。”

說著話時，頊帝臉上表溫和了許多，看向江書的眼中甚至帶了些許笑意。

看起來像是在鼓勵說出心底的想法。

可江書知道，頊帝現在，就像逮住了小老鼠的貓兒，并不著急咬死吃掉，而是一爪子一爪子地拍過來，戲弄這可憐的獵。

給點希，再一次次碾滅。

江書心底冰涼一片。

果然是沒什麼運氣。

“別怕，說吧。”

頊帝聲音愈發和。

江書心一橫，子悄悄往一旁挪出來點，離開沈無妄的遮蔽。

“陛下，奴婢知罪，奴婢求皇上責罰。”

“你何罪之有？”    “奴婢……奴婢確是想要出宮。”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靜，令人窒息。

連萬兒都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

江書這便認下了，是不想活了嗎？那正好——    一旁，莊德海趁機出聲：“陛下，這小宮不知好歹，愧對陛下的賞識！陛下定是要重罰！”本章未完，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最好，要了的命去。

頊帝面沉，似在醞釀著雷霆般的怒意。

他看上的人，竟敢跑！他定要知道，什麼做天子之怒！    橫豎都是一個死……    江書：“皇上，奴婢要出宮是因為，是因為……”眼底泛起淚，手指直直指向莊福海，“都是因為莊公公，騙了奴婢，還把奴婢關起來，不奴婢見陛下的面！”    萬萬沒想到江書竟就這樣直直地說了出來！    難道不知道他莊福海是誰？他在前兢兢業業這麼多年，豈是一個小宮扳得、告得倒的？    簡直就是妄想……    “陛下，別聽胡謅。

奴才關做什麼？”莊德海心底不慌，臉上卻全是倉皇可憐。

頊帝從不把他們這群太監當人，最吃他們裝可憐這一套。

他們前伺候的太監，誰不知道在頊帝面前做小伏低？可偏偏就出了沈無妄這樣一個脖子的……    腦子里紛紛的念頭還沒轉完。

江書：“陛下，莊公公說，他說……”淚水順著江書白皙得幾近明的臉頰，緩緩落，凄楚的聲音令人心碎，“他說，要與奴婢對食！”    “還說，奴婢這樣下賤的人，不配伺候陛下，不該狐著了陛下的眼！”江書腦子拼命地飛轉，現在，已經顧不得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只想……    讓莊福海給墊背！    江書：“莊公公還說，他要替陛下，先嘗嘗奴婢的味道！奴婢不愿和莊公公對食，才要跑的……”    此言一出，莊福海這才覺得，要糟！    頊帝從不把他們這些太監當人。

一個太監說，要替皇帝嘗嘗人的味道……頊帝豈能得了這種侮辱？    果然，頊帝聲音更加和。

只是，這次是對著莊福海：“老莊，真的？”    “奴才、奴才怎麼敢？！都是這丫頭說的！”    江書梗著脖子，“奴婢有人證！”眸一閃，指著沈無妄：“沈大人聽到了！莊公公邊伺候的小太監也聽到了，陛下可以去問！”    “呵呵。”

頊帝笑了。

“莊德海邊伺候的，都是他的人，怎麼問得出來？”    他再看向江書的目，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憐。

這丫頭蠢是蠢了點，長得卻當真好看，尤其這雙眼睛。

一旁的萬兒心卻一沉。

幾日不見，江書好像學會了……揣度人心。

莊德海還在可憐兮兮，“陛下，奴才伺候您幾十年了，奴才是什麼樣的人，陛下最懂……”    “朕懂你。”

頊帝轉過臉來，對著莊德海笑了，“正因為朕懂。

老莊啊，你這喜歡折騰人的病，這麼多年都沒能改得了。”

莊德海額上冒出冷汗。

“你也上歲數了，再折騰下去，你這把老骨頭還得住？”頊帝一副十分關心的模樣，“依朕看，就這樣吧——”    “來人，拖下去，賞莊公公五十大板。”

莊德海雙膝一，“陛下，饒命！”    頊帝憐地拍了拍老太監的肩膀，“先熬下來。

你得活著，才能再求朕饒了你啊！”    “至于你——”頊帝眼睛轉向江書。

江書從指尖到腳尖都涼了，只覺像被可怕的猛盯得牢牢的。

張了張，終還是以額地，重重磕頭下去，“奴婢從頭到腳，都是陛下的！”    “求陛下，要了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