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十萬火急，屬下也不敢貿然前來打擾。”

我連忙向毒王解釋道。

毒王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況，便吩咐相仙：“快帶徐大龍進來。”

片刻之後，徐大龍便在相仙的帶領下，來到了毒王的住。

“教主，事態急，還請您盡快移步。”

“究竟發生了何事？徐調查。”毒王問道。

“魔家村發生了一起重大命案，一名武者在酒樓裏突然發狂，持劍傷人，造數十人死傷。”

我心中一驚，連忙追問道：“在哪家酒樓？”

“華樓。”

華樓是魔家村眾多酒樓中的一家。

“莫非是酒後鬥毆？”毒王問道。

“並非如此，那名武者在行兇之前，口鼻之中突然湧出鮮，像是突然發了瘋一般。而且此人武功高強，所以傷亡才會如此慘重。”

聽到這裏，我不想起了前世發生的那件事。

我連忙向毒王告辭道：“毒王大人，今日我還有要事在，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我便帶著徐大龍，匆匆趕往了魔家村。

我和徐大龍來到華樓時，執法隊已經封鎖了現場。還沒等進去，一濃重的腥味便撲鼻而來。

人群中，一個年的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年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正對著執法隊員哭喊著：“我娘和妹妹還在裏麵！求求你們，快去救救們！們在廚房裏！娘！秀兒！”

我沒有理會那名年，徑直與徐大龍走進了酒樓。

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間煉獄。酒樓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鮮匯聚河，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味。執法隊員正在仔細搜查，確認是否還有生還者。

“當時大家都喝醉了，所以才會傷亡如此慘重。”徐大龍解釋道。

死者中不僅有武者，還有負責烹飪的廚娘，甚至還有手無縛之力的普通人。

在廚房的角落裏，我發現了一抱著的中年婦的。那名與門外哭喊的年長得十分相似，應該是他的妹妹。

我默默地看著這對母的，心中五味雜陳。那孩子生前一定經常在廚房裏幫母親的忙吧。

一旁的徐大龍不忍直視，別過頭去。

“兇手呢？”我問道。

“在三樓。”

我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繼續朝樓上走去。一路上，目驚心的景象不斷衝擊著我的心。

兇手的倒在三樓走廊的盡頭，靠著牆壁，雙目圓睜，死不瞑目。他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他的口鼻之中依然流淌著鮮，已經幹涸凝固，將他的臉頰染了可怖的暗紅。他的眼球布滿，眼白也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鮮紅。

“真是太可怕了……”徐大龍的聲音有些抖，顯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我心中了然，這一切都是“狂暴”造的。

“狂暴”是一種能夠在短時間提升功力的藥。

據服用劑量的不同，“狂暴”的效果可以持續一炷香到半個時辰不等，能夠提升的功力一般在一到兩左右。當然，時間一過，功力就會恢複原樣。

“狂暴”之所以會風靡一時，是因為它能夠大幅度提升使用者的功力。據記載，“狂暴”最多可以將使用者的功力提升三到五。

然而，強大的功效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副作用，眼前的慘劇，便是“狂暴”的副作用造的。

“查清楚他的份了嗎？”我問道。

“他是北冥劍派的弟子，名馬劍，是北冥劍派赫赫有名的用劍高手，平日裏從未惹是生非，去年還被提拔為了門弟子。”

問題應該就出在那次晉升上，他為了晉升，才會鋌而走險，服用了“狂暴”。

“把他的送去給馬醫師，讓他查驗死因。這裏就給你理了。”我對徐大龍說道。

“教主，無論如何，我都要查明真相，給死者一個代！”徐大龍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一如當初他想要查明師兄死因時那般。

我點了點頭，說道：“門外那個孩子，就給你照顧了。”

徐大龍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來到馬醫師的住，靜靜地看著他驗。

馬醫師仔細地檢查著馬劍的，推測著他的死因。

“從他丹田腫脹的程度來看，他應該是服用了某種烈的增功藥，才會導致神誌失控，最終釀慘劇。”

馬醫師準確地說出了馬劍的死因。

“其實，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況了。去年年底的時候，就有一類似的被送了過來。那人也是因為服用了這種藥，結果發狂而死。沒想到這次竟然會造如此嚴重的後果。”

看來，“狂暴”在江湖上還沒有完全流傳開來。一開始，人們隻顧著追求它強大的功效，而忽略了它的副作用，等到服用的人越來越多，問題才逐漸暴出來。

“唉，修煉一途，本就應該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他為何偏偏要走捷徑呢？”馬醫師一邊搖頭歎息，一邊用白布蓋住了馬劍的。他為那些無辜的死者到惋惜，心十分沉重。

為了緩和氣氛，馬醫師主問我道：“你和毒王相得如何了？”

“我們每天都會見麵。”

馬醫師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

“每天都見麵？真的假的？”

“我在向他學習毒。”

“我就說嘛，你小子肯定有辦法。怎麽樣？毒王這個人如何？”

“他比我想象中要開朗得多。”

馬醫師點了點頭，看來他也到了毒王開朗的一麵。

“我認識他很久之後，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外冷熱的人，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發現了。”

“我們最近幾乎形影不離。”

“你真的這麽想贏過教主？”

我看著那蓋著白布的，沉聲說道：“現在，我又多了一個必須贏的理由。”

我來到天魔殿，向父親和軍師司馬明匯報況。

我快步走到他們麵前，沉聲說道：“馬醫師已經查明，華樓慘案的起因，是有人服用了烈的增功藥，才會導致神誌失控，最終釀慘劇。”

我的匯報並沒有引起他們毫的驚訝，看來他們早就知道了這件事，而且也知道“狂暴”的副作用。

“你們早就知道了吧？”我問道。

“是的，中原地區已經發生過好幾起類似的案件了。”司馬明回答道。

“是邪道盟幹的，對吧？”

“你怎麽知道？”司馬明有些驚訝。

“上次在神魔大戰中，我中了散功毒，後來我查到，那種做‘黑雨’的散功毒，就是邪道盟煉製的。所以，我懷疑這次的事也和他們有關。”

“你猜得沒錯，華樓慘案的罪魁禍首，正是邪道盟煉製的一種做‘狂暴’的增功藥。”

看來，司馬明對“狂暴”的事了如指掌。

我接著問道：“軍師，您知道是誰在為邪道盟煉製‘狂暴’嗎？”

司馬明看了看父親，見父親點了點頭，才開口說道：“是哀侘。”

我當然知道哀侘是誰。

“是黑蛇。”

“沒錯。”

是時候說出那句話了：你看，耶律韓壞事做盡，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

但我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我知道，就算我說出來，也無濟於事。如果我不能說服毒王，讓他心甘願地跟我去見父親，那就算抓到黑蛇，也無法將他繩之以法。

我沉默了片刻，用沉默表達著我的憤怒和決心。

“關於此事，本閣會將詳細的調查報告呈給教主，如有新的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向您匯報。”司馬明說道。

我一言不發地轉離開了天魔殿。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與父親和司馬明見麵，卻連一句玩笑話都沒說。我把對神仙草的憤怒，對“狂暴”的憤怒，全都默默地埋藏在了心底。

父親和司馬明目送著我離去，一言不發。

我將父親的教誨銘記於心。

在某些人眼中，我的世界，也是一個封閉的世界。

沒錯，我承認，建立新的魔道，消滅世間一切罪惡，這隻是我一個人的妄想。

當天晚上，我獨自一人來到了權魔崖頂。

我學著權魔的樣子，抬頭仰著這座巍峨的懸崖峭壁。

我握雙拳，將力灌注其中。

“呼——”

一強大的氣流環繞在我的拳頭周圍，仿佛連天上的雲彩都被我吸引而來。

我正要揮拳轟擊懸崖峭壁，卻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

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資格摧毀它。在我的生命中，隻有一次機會，能夠讓我毫無顧忌地將它轟碎片。

這時，一個悉的聲音從我後傳來。

“你現在就算把拳頭打爛，也傷不了它分毫。”

我轉過，看到權魔正朝我走來。

“師父！”

我激地迎了上去。看到毒王那張稚的臉龐之後，再看到權魔這張不怒自威的臉龐和魁梧的軀，我才真切地到，這裏是魔教。

權魔的目落在了我那雙握的拳頭上。

他看穿了我的憤怒，語重心長地說道：“徒兒。”

“師父，我在。”

“當你憤怒的時候，不妨試試這樣，先張開你的拳頭。”

權魔說著，張開了他那雙扇般的大手，他的手掌比我的臉還要大。

“然後呢？”我問道。

“啪！”

權魔用力地拍了一下掌。

“拍一下掌，再握拳頭，你會發現，你的拳頭更有力量了。”

“我想，我已經不需要再握拳頭了。如果敵人就站在我的掌心之間，那拍掌和用拳頭打，又有什麽區別呢？”

連權魔都讓我張開拳頭，可見我的怒火已經難以抑製了。我將他的教誨銘記於心。

我將那些無法對父親和司馬明說出口的牢，全都傾訴給了權魔。

“我以前一直以為，您站在這裏，是為了摧毀這座懸崖峭壁。”

“難道不是嗎？”

“您隻是在生氣的時候，才會來這裏站著，對吧？”

權魔被我說中了心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向權魔告別後，便轉離開了權魔崖。我一路走著，雙手張開，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

第二天，我照常來到了千毒林。

毒王正提著竹簍，在屋子附近的樹林裏采集毒。

“關於昨天發生的那件事……”我剛一開口，毒王便搶先說道。

“是‘狂暴’吧？”

毒王竟然也知道“狂暴”這種藥，而且還知道華樓慘案是“狂暴”造的。

“您早就知道了？”我驚訝地問道。

“當然，我的那些毒人弟子遍布天下，專門負責為我收集各種毒草毒。邪道盟那些人為了煉製毒藥，也要四搜集藥材，所以他們的向，我們了如指掌。”

毒王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之前就警告過他們，不要煉製那種害人的東西。”

“您知道是誰在煉製‘狂暴’嗎？”

“當然知道，是一個做真毒居士的蠢貨。”

真毒居士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用毒高手，在邪道中也有一定的地位。看來，毒王對這個真毒居士十分不屑。

“用毒之人，也應該有自己的底線，他這樣做，簡直是自甘墮落！”

“就是因為他自甘墮落，才會害死那麽多無辜的人。我親眼看到，一位母親至死都地抱著自己的孩子。本派的調查報告裏，隻會記錄冰冷的數字，本不會有人關心這對母的死活。如果們的靈魂能夠看到這一切，那個孩子一定會問的母親：‘為什麽沒有人關心我們的死活？’”

毒王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樹幹上的一隻毒蟲。我已經不再生氣了，我明白，他隻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就像我一樣。

“那隻毒蟲什麽名字？”我問道。

我試圖走進他的世界，而他卻把我拉回了我的世界。

“你為他們報仇，又能改變什麽呢？”

“我想起來了，那種毒蟲做白點蟲，是煉製五毒香的材料，不是煉製清心毒的。”

“複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們各說各話，誰也沒有聽進去對方的話。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種毒蟲，讓我想想……”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毒王抬起頭，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這是我見到他以來，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注視著我。

然後，我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那個孩子做秀兒，就是那位母親懷中抱著的孩子。”

“那種毒蟲做白點蟲，是煉製五毒香的材料，不是煉製清心毒的。”

毒王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地問我道：“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麽？”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說我迂腐，說我是正道偽君子。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手無縛之力的婦孺慘死，我們真的可以無於衷嗎？難道就因為我們是魔教中人，就可以對這些事視而不見嗎？那我們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又有什麽區別？”

毒王沉默不語。

我不再迫他，而是拍了拍手，起說道：“走吧，我們還有很多毒蟲要抓呢。”

然而，毒王並沒有，反而一屁坐在了地上。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在他邊坐了下來。

毒王看著地上來來往往的螞蟻，似乎陷了沉思。我決定繼續說下去，反正他已經習慣了我的喋喋不休。

“那個孩子還有一個哥哥，當時他就在酒樓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我想告訴他，我已經為他報仇了，殺了所有仇人。那些人原本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存在，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是魔教中人，我們可以為所為。”

毒王依然低著頭，看著地上的螞蟻，淡淡地說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您千萬不要支持我，否則，我就是下一個天魔。”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支持你的。”

然而，真正奇怪的人是毒王，因為他接下來又補充了一句：

“難道非要我學五聲狗，你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