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第68頁
打算去慈寧宮見太后,忽的前頭一個領班回稟,
“啟稟萬歲爺,溫夫人在養心門求見呢。”
裴浚人已到了廊廡下,便干脆立定,面上也帶著笑,“讓進來吧。”
兩側廊廡的們個個豎起耳朵,悄悄換了眼。
章佩佩都給氣瘋了。
合著提前回宮便是見蔣文若吧,怪不得一進門就換裳呢。
滿臉幽怨地看了寧一眼,寧蠕了下嚨,尷尬地笑了笑。
這時,養心門前影一晃,日頭西斜打在門廊前,將那片繁復的藻井映得熠熠生輝,門廊下繞進一道高挑的影,只見穿著繁復的誥命宮裝,頭戴珠寶翠,生得一雙明亮的丹眼,隔得老遠也能分辨出眉梢飛揚的笑意。
寧從未見過這麼明亮的姑娘,仿佛是天生的源,能吸引所有人的目。
什麼流溢彩,顧盼生輝,算是見識到了。
蔣文若帶當風般上前來,大大方方對著裴浚屈膝施禮,“臣婦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浚神褪去了往日的冷峻,溫聲笑道,“表姐無需拘禮,快些請起。”
寧瞟了一眼裴浚,這是第一次見他對著一個人如此稔。
蔣文若謝恩,這才朝幾名來,打頭便瞧見楊婉,“婉兒進了宮后,我可是沒機會常見你了。”
楊婉笑著施禮,“還記得上回與姐姐在長亭作詩,姐姐那首七言絕句甚是出彩。”
裴浚負手在一旁接話,“哦?還做了詩,回頭寫給朕瞧瞧。”
蔣文若失笑,“快別提,我那些個詩哪得了您的眼。”
瞧瞧,這輕松至極語氣,也就敢在圣上面前這般說話。
章佩佩咬碎了后槽牙。
蔣文若隨后便與章佩佩打招呼,章佩佩還是很有風度地跟問好。
到了寧,蔣文若神顯見亮了幾分,不知怎麼稱呼一時沒開口。
寧現在也學聰明了,適時自報名姓靦腆地朝施禮,“寧見過溫夫人。”
蔣文若夸道,“喲,前還有這麼標致的人。”
裴浚聽了這話眸微微一頓,隨后轉移的視線,“太妃還在等你著呢,你先過去探老人家,朕隨后便到。”
蔣文若看出他要出門,自然不敢遲疑,施禮道,“臣婦領命。”
不過目在當中溜了一圈,又起了個念頭,
“陛下,太妃娘娘最喜臣婦給做的香膏子,臣婦得去花園采花,能否喊上兩個妹妹幫忙?”
裴浚毫不遲疑,“準。”
蔣文若便朝寧招手,“寧妹妹你得空嗎?”
寧手頭確實沒什麼要事,看了一眼裴浚,目帶請示。
裴浚朝點頭,寧便答應了。
章佩佩卻是存了個心眼,擔心蔣文若欺負寧也自告勇。
裴浚哪還有什麼說頭,讓們一道去。
三位姑娘先去崇敬殿給隆安太妃請安,方折往花園。
今夜賞月的晚宴就擺在花園的欽安殿,欽安殿面闊五間,鎏金寶頂,里頭擺著楠木四抹球紋的格扇,氣度恢宏,夜里先在欽安殿用膳,回頭移去隔壁千秋亭賞月,眼下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膳廚的大閘蟹已備好了,只等時辰到上火一蒸,一刻鐘便可出爐。
楊婉和張茵茵,陳曉霜等人均在欽安殿忙碌。
大抵一切妥當了,聽到千秋亭下語笑暄疊,便過來看熱鬧。
原來蔣文若帶著寧二人采了幾籃子花月桂,瞟見幾只玉帶蝶穿梭在花叢間,那蔣文若興起決意捕蝶。
章佩佩不想陪折騰,借口子不適在亭子里坐著,與楊婉等人話閑,寧呢也不擅長,卻還是左支右絀給掠陣。
蔣文若捕了一會兒,網子驟然掛在樹梢,頓時急了,“哎喲,來個人,幫我把捕網取下來吧。”
個子不夠,一用力擔心撕壞了網面。
這時一只修長手臂過來,輕而易舉替將捕網取下,
“還是老病沒改,本事沒幾兩,癮兒卻大。”裴浚滿嫌棄。
蔣文若見是裴浚來了,笑逐開,從他手中接過,躍躍試,
“那又怎樣?這幾只玉帶蝶我可是看上眼了,今個兒必須到手不可。”
裴浚頓時頭疼,“沒得把這些花兒給糟蹋了。”
蔣文若紅一翹,“怎麼就糟蹋了呢,將這桂花撲下來,回頭好拾回去曬干藥呢。”
裴浚無話可說,退開一步讓捕。
可惜蔣文若實在不得章法,桂葉簌簌撲下,裴浚看不下去了,抬手道,
“來來來,我替你捕。”
烏金西垂,金鑲在二人角,襯得那對男才貌的璧人如同畫中仙。
從始至終,裴浚不曾看寧一眼,仿佛是他們的陪襯。
寧不知不覺往后退開幾步。
從來不知,那高高在上不敢仰的帝王,竟也有替人捕蝶的一日。
從來不知,他原來也可以對著一個人不說“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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