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花笑》第四十五章 菩薩睜眼

長殿空曠,山寺漆黑雨聲掩蓋了一切。

柯承興迷茫地眨了眨眼,不明白這子所言究竟何意。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看向對方的目充滿警惕。

自己柯大老爺……知道自己是誰?

柯承興想萬福進殿幫忙,可全上下麻木無力,說不得話。他心中驚疑不定,一面不知自己變化從何而起,一面又不知這子是人是鬼。

水缸中傳來鱉翻騰激起的悶響,子往前走了兩步,明滅燈火在背後投出一道纖長暗影,隨著火苗微微晃

柯承興注意到此,眼睛驀地一亮。

有影子便不是鬼……

子是人!

不過,若是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既不是鬼魂,沒有邪,又是如何做到讓自己渾異狀,不得言語彈?

柯承興只覺得整個人似在夢中,恍惚又不真切,神龕前自己好的長香漫出瀰瀰煙霧,氣味芬芳又馥郁,令人沉醉。

尋常梵香,有這般香氣嗎?

他迷迷瞪瞪地想著,見那子走到了神龕前,指尖拂過未燒完的青煙。

輕聲道:“它‘勝千觴’。”

柯承興

“焚點此香,香氣鼻,勝過飲盡千觴烈酒,醉不形。故名‘勝千觴’。”子聲音清婉,娓娓說來,“不過,聞香之人,雖僵舌麻,任人擺佈,思緒卻很清明。”

微微側頭,看向柯承興:“柯大老爺是不是想問我,為何我吸此香,仍可行自若,不影響?”

柯承興努力點了一下頭。

子笑了,說:“因為,這香,就是我做的。”

柯承興腦子一懵。

這香怎麼能是做的呢?

這香明明是萬福令人備好的,為了使“賄神”看上去更誠心些,萬福還特意挑了幾香。當時他還誇萬福辦事妥當。

不過……萬福怎麼到現在還沒進來?

法殿供奉,長時間不出去,以萬福的謹慎,絕對會進來瞧瞧。

還有這子,這子進來前,難道沒有見到萬福嗎?如果見到萬福,萬福為何不攔住

柯承興心裡浮起一個念頭,一個他不敢想的念頭。

子背對著他,著在青煙中若若現的神像,淡淡開口:“柯大老爺子夜拜神,看來實有畏心。只是你憑何以為,神佛能救得了你?倘若世上真有神佛,我姐姐當初,也不會死在貴府花池了。”

姐姐?

柯承興瞳孔一

姐姐……是陸的妹妹,可陸哪有什麼妹妹?

不對!陸有妹妹的!

前些日子,聽母親說陸家有個王鶯鶯的遠親來過府裡,被打發走了。陸在盛京並無其他親眷,想來這就是那個王鶯鶯了。

但王鶯鶯不過是個為陸嫁妝而來、妄圖打秋風的破落戶,又為何要夥同萬福將他引至此

他心中萬般思緒縈繞不絕,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王鶯鶯”卻繼續開口了,迴轉來,看著靠著水缸彈不得的柯承興,輕聲開口:“都雲天地在上,鬼神難欺。眼下既過午夜,已是四月初一,菩薩睜眼,善惡昭彰。”

“柯大老爺,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煩請你認真回答。”

說完,走到柯承興側,慢慢蹲下,出一隻手,扼住他的脖頸。

那隻手冰涼、溼,不似活人的手,盤上他的脖頸,讓他即刻起了一層皮疙瘩。

子看起來弱纖細,力氣卻很大,抓著他的脖頸,暴地將他拖至水缸前。

水缸巨大,裡頭裝著明日放生要用的鱉,一難聞水腥氣充斥鼻尖,他在幽暗燈火下看到了水面中自己和對方的倒影。

子容麗,眉似新月,目若秋水,神仙玉骨落在水中,人若水月觀音。

的聲音也是溫的,在他耳邊輕聲地問:“柯大老爺,我姐姐是被你殺死的嗎?”

柯承興一愣。

下一刻,觀音圖倏然而碎,他到自己的頭不控制地被按水中,一鋪天水流往他口鼻中灌來。

柯承興力掙扎,只他剛吸完“勝千觴”,哪還有力氣晃,整個子沉沉若木石,只覺眼前上一片黑暗,彷彿被人投深淵。

正當他極度絕之時,子陡然一輕,他被人抓了起來,離開了水面。

柯承興無力地咳嗽。

“王鶯鶯”抓著他的頭髮,平靜開口:“你怎麼不回答?”

明明知道自己吸了毒煙,彈不得,也無法開口,偏還要如此認真地問自己。

柯承興說不出話來,看向王鶯鶯的目充滿恐懼。

人是個瘋子!

“王鶯鶯”轉了轉眼球,視線與他對上,忽地輕聲一笑,這一笑,若芙蓉初開,不勝收。

嘆道:“奇怪,人作惡時,總盼老天不知,行善時,又唯恐神仙不明。惡業文飾遮掩,善果昭行天下,這樣看來,菩薩睜不睜眼,並無區別。”

角揚著,眼底卻一笑意也無,站在空曠大殿中,蒼白麗若豔鬼。

柯承興無法開口。

接著,抓著他頭髮的手漸漸收,耳邊傳來“王鶯鶯”輕的聲音:“第二個問題,陸家四口的死,是不是戚太師府上指使?”

柯承興想要張回答,奈何舌頭髮僵,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下一刻,子的手暴往下一按,他又被溺在水中。

耳邊似乎傳來“王鶯鶯”嘆息的聲音,道:“你怎麼又不回答?”

無數冰冷的水灌他的鼻腔、腔,柯承興到沉悶不過氣來。他想要掙扎想要喊,聲音卻悶在這巨大水缸中,被鱉的撲、被山寺的夜雨、被遠的鐘聲層層包裹,再也尋不到一隙。

“嘩啦——”一聲,水面再次破開。

他看到了對方那張麗的臉,神依舊平靜而溫

柯承興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艱難地,想同對對方求饒,只求對方別再這麼折磨自己。他想說話,“王鶯鶯”既是為陸氏而來,他可以告訴對方更多有關陸氏之死的事,還有太師府。

對,還有太師府!

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太師府的人,應當去找他們才是!

他費力地蠕,“王鶯鶯”也瞧見了他的作。

有些驚訝,輕聲問:“柯大老爺是想告訴我新的線索嗎?”

柯承興眨了眨眼睛,代替點頭。只要對方放了他,他可以幫忙告發太師府!

他期待著,希對方能及時收手,放過他。然而下一刻,悉的溺水窒息再次襲來。

子站在水缸前,雪白的手抓著他的頭髮,那雙手纖細,卻似有無窮大力,怎麼也掙扎不開,將他的臉暴地按進水缸裡。

微笑著開口:“可是我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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