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農曆八月十五，三秋恰半，是盛京的中秋。

一大早，西街一路都飄起了桂花酒的濃香。

杜長卿和阿城到得比往日早，杜長卿一杏黃圓領襴袍，束個刺繡勒帛，阿城一黃圓領短衫，兩個人都特意穿了新做的秋裳，站在門前李子樹下，像兩株開得生機的金桂枝。

陸瞳和銀箏從鋪子裡出來，杜長卿先是對著銀箏的丁香挑線子言又止，待看到後走出來的陸瞳，視線久久落在陸瞳上那件半舊的深藍棉布上，不了。

半晌，他一抹臉，指著陸瞳痛心疾首開口：“陸大夫，我是沒給你發月銀還是怎麼，為什麼總要穿這幅寒酸模樣，這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們醫館不敷出，明日就倒閉了。”

陸瞳不為所。

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鋪子裡，又不像杜長卿一樣對穿打扮諸多挑剔，裳能穿就行。

銀箏叉腰不服：“這裳哪裡寒酸了？又沒破又沒壞，明玉齋的織金線合歡倒是不寒酸，一件二十兩銀子，杜掌櫃給錢買嗎？”

“激將本爺。”杜長卿哼了一聲，“你平時這麼穿就算了，今日要去外頭吃飯，穿這麼寒酸，我怕酒樓不讓你進。”

陸瞳：“吃飯？”

阿城笑嘻嘻道：“東家說今日十五，陸大夫也來盛京半年了，就在新門橋的仁和店定了一桌午宴，請咱們醫館去嚐嚐。”

陸瞳看向杜長卿，杜長卿輕咳一聲：“自你們來了醫館後，我這醫館也算起死回生，枯樹逢春，作為掌櫃，本人深欣。”

“本爺也不是什麼不知恩的人，今日就帶你們去漲漲見識，別回頭說我小氣。”

盛京的酒樓飯店極多，中秋夜許多富家巨室更是願意登臺賞月，共賭玉兔。到了這時間，酒樓的生意總是很好。斤斤計較的杜長卿這回願意破費，屬實有心了。

陸瞳心中一，突然開口：“既然如此，為何不去樂樓？”

樂樓，是姐姐陸當初撞見太師府人的地方。

杜長卿一噎，對上陸瞳真心疑的目，撇過頭，沒好氣道：“想得倒，那樂樓一面席金近百兩，要是我老子沒死，我還能帶你們去揮霍揮霍。現在甭想。”

陸瞳面失之。

杜長卿見狀，氣急反笑：“真沒看出來陸大夫你還虛榮。再說了，就算我捨得銀子，也定不下席面。今日可是中秋，好點的酒樓早被那些家鉅富定滿，我能帶你去仁和店，那已經是老闆看在往日上留的席面了。”

陸瞳想了想，道：“那多謝你，不過我和銀箏要先去送藥，待送完藥，再回醫館換裳。”

“送藥？”他眉頭一皺，“送什麼藥？”

銀箏把藥箱提起來放在桌上，“文郡王府要幾罐‘纖纖’，本來前幾日就該送去了，他們府上的人說今日十五，郡王妃白日宴請眷以度佳節。姑娘想著人多送藥去，還能多引些客流，特意趕到今日去送的。”

當初陸瞳登門範府為趙飛燕施診送藥，趙飛燕幾月時間迅速纖瘦，在觀夏宴中出盡了風頭。有夫人就問趙飛燕打聽，趙飛燕不願說出陸瞳替針渡一事，便將所有功勞推到“纖纖”上。

於是醫館的單子裡，就多了許多貴家族的名帖。

這些人家自恃份，姿態高傲，有時只是派人來說一聲，讓陸瞳登門去送，陸瞳也一一送去。

不過之所以推到今日去送藥，倒並非銀箏裡的引客，不過是因為前些日子又是毒殺劉鯤，又是鋪兵夜中搜查，得了今日才有空閒罷了。

杜長卿卻信了銀箏的隨口胡謅，看向陸瞳的目頓時多了幾分欣。

“陸大夫，難為你為醫館著想，東家心裡很是。有你這樣的坐館大夫，我看咱們醫館明年中秋去遇仙樓也是遲早的事。”

他大手一揮，“你去吧，早去早回！”

陸瞳沒再與他多說，揹著醫箱同銀箏一道出了醫館大門。

杜長卿懶洋洋趴在桌櫃前，著二人的背影往裡扔了個黑棗，問阿城：“哎，剛剛說，們今日去的是哪家？”

“好像是文郡王府家？”

“文郡王府？”

杜長卿嚼棗的作一頓，“呸”地一聲吐出半顆棗核，罵了句晦氣。

阿城疑：“東家這是怎麼了？”

“你忘了？”杜長卿翻了個白眼，“前夜裡抄咱家那個姓裴的小白臉，他姐不就是文郡王府的王妃嗎？”

……

文郡王府位於盛京北天街附近，背靠大片園林，老郡王在世時，為哄夫人開心，庭中種植大片花卉，四時風景絕勝。

老郡王夫婦見背後，郡王府中園林山水仍保留下來，一到佳節慶日，府中常常設席宴酬賓客，暢風月。

今日也是一樣。

湘竹榻上鋪了質的錦緞，桌前細白瓷花瓶裡了一小簇金桂，滿室都是桂花清冽芬芳。

子斜斜靠在竹榻邊發呆，穿了件淺金寬袖花綢，婢從一邊走來，將手中雲錦累珠披風半搭在上。

裴雲姝回神，芳姿笑道：“秋日冷，夫人仔細別著涼。”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總覺得熱得慌。”裴雲姝嘆口氣，抬手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又向芳姿，神有幾分疑，“莫非是孕至後期，都會如此？”

芳姿不曾生育，亦不懂醫理，只得尷尬笑笑：“這個……奴婢也不知。”

裴雲姝掖了掖上披風，到底仍覺燥熱，於是抬手將窗打得更開一些。

從窗前往外看，遠庭院林木間，有歡笑聲傳來，間或有人行跡。郡王府素日裡來客不多，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今日十五中秋，郡王府鋪席設宴以酬賓客。這個郡王妃懷六甲行不便，於是府中張羅宴客一事，全都落在了側妃孟惜上。

不過，就算裴雲姝未曾有孕，也不會主攬起張羅的庶務。本就不耐煩這些應酬貴人間的人世故，更何況文郡王府中，這個正妃是擺設一事早已人盡皆知，實在不用自找麻煩。

瓊影提一籃月團從外面走進來，把籃子往桌上一擱，裴雲姝抬眸，見那紅木籃上的錦帛，頓時眼眸一彎。

“阿暎送來的？”

瓊影一笑：“是的。世子讓人一早送到府裡，說是京城紅悅齋裡出的新月團，一籃六種口味，不過夫人如今有孕，最好不要多吃，嘗一點就是。”

郡王府裡也準備了月團，不過芳姿謹慎，不敢讓裴雲姝嘗用。其實也不止月團，自裴雲姝有孕後，府中一切吃食用度，都經由們二人細細把關，以免出差錯。

裴雲姝應了聲，又問瓊影：“阿暎今日不來了？”

“陛下林苑賜宴，太后娘娘點了世子進宮去了。”

裴雲姝點了點頭，忽而想起了什麼，試探地問瓊影：“今日宮宴，都有哪些貴人在場？”

瓊影一愣，搖頭道：“奴婢不知。”

裴雲姝想了想，沒說什麼，眉間卻掠過一憂。

前幾日，文郡王來屋裡時，話語中曾過一樁訊息。說是太后有意為裴雲暎做指婚。

裴雲姝並不意外，裴雲暎終日在前行走，年歲正好，又因當初救駕有功，太后與陛下待他格外恩寵。年有為，又是天子近臣，朝中不人都想與裴家攀這門姻親。

然而裴雲暎與昭寧公父子不和滿朝皆知，裴雲暎的親事，昭寧公未必做得了主。

若想要攀親，走陛下與太后那頭去說，反倒更容易一些。

然而裴雲暎的個，裴雲姝這個做姐姐的最清楚不過，看似隨和好說話，實則固執最有主意，尤其當年母親一事過後，裴雲暎待婚姻一事更為抗拒。他乖戾一面從來掩藏在明朗笑容之下，倘若太后貿然指婚，對裴家來說，未必是一件喜事。

裴雲姝當時便旁敲側擊地問文郡王，太后心中瞧上了哪家千金，文郡王卻將話頭岔開，不與多說。

今日前設宴，在場貴人眾多，說不定其中一位，就是太后為其看中的姻親。

只是不知道是哪戶人家。

出了一會兒神，裴雲姝搖了搖頭，在這胡思想也沒什麼用，船到橋頭自然直，若真到了那一步再打主意也不遲。

再者，說不定太后指婚，一指，就指了個自家弟弟最喜歡的，他上趕著還來不及，也無需杞人憂天了。

嘆了口氣，順手拿起桌上一尊小巧的泥塑土偶把玩，土偶做小孩模樣，彩繪鮮豔，用以珍珠翠玉裝飾，十分可。

芳姿見狀，笑道：“王妃嘆什麼氣哪，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和小世子或小小姐見面了，這要小世子小小姐瞧見了，還以為王妃是不耐煩他們呢。”

“胡說，我怎麼會不耐煩他們？”

裴雲姝低頭，看著隆起的小腹，角浮起一笑意。

還有兩月就要分娩了。

但願平安無事。

……

郡王府中，陸瞳與銀箏正隨著引路的婢子往後廚走去。

自打來到盛京後，陸瞳去過許多富貴人家的府邸。

柯家宅院鮮麗繁複，范家府邸窮極奢華，文郡王府卻又不同。

郡王府中含大片園林，其中亭榭錯落，池塘曲折，府中園圃芬芳，大片花卉齊全。聽聞每年宮中苑賞花，一部分就是由文郡王府的尋芳園進奉。

如今正值金秋，一踏郡王府，一叢一叢金桂灩灩，頓覺冷香撲面而來。

前面引路婢子見銀箏面驚歎之，掩住眸中輕蔑，笑道：“今日郡王府中設宴，大家都在後園忙著。你們將藥送至後廚，就可以走了。”

陸瞳沒說話。

送藥其實送至王府門口就行了，不過藥茶如何存放，飲用時的注意事宜還得一項一項與人代，陸瞳與銀箏把藥送到後廚，又將該代的事全部代了一遍，這才退了出去。

引路婢子將診銀遞給銀箏，著陸瞳笑道：“若是夫人用得好，之後還得勞煩姑娘再跑一趟，多送些藥茶來。”

銀箏忙道：“應該的。”

陸瞳也低聲應了，引路婢子正要送們二人出去，冷不防後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

“陸大夫？”

陸瞳一頓，轉過去，就見個鬟髻高挽、頭戴珠釵的婦人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正詫然看著自己。

董夫人？

陸瞳心中微微驚訝。

沒想到竟在這裡遇到了董麟的母親，太府寺卿府上的董夫人。

陸瞳頷首：“董夫人。”

董夫人朝走了兩步，目在揹著的醫箱上停留一瞬，有些好奇，“陸大夫怎麼在這兒，莫非郡王府有人病了不？”

引路婢子聞言，生怕董夫人誤會，忙在後輕輕推了把陸瞳。

陸瞳便道：“不是。民是來給郡王府送‘纖纖’的。”

“纖纖？”董夫人怔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陸大夫的生意都做到郡王府了，看來仁心醫館如今的名氣不小啊。”

陸瞳微笑回道：“全仰仗先前夫人幫忙。夫人遊顯貴，那些人家聽聞夫人說了，才會紛紛前往醫館購藥。”

董夫人最聽人說人緣上佳，聞言心中愉悅，再看陸瞳，越發覺得這位年輕醫識識趣，比如今那些小輩會說話多了，難怪昭寧公世子會對青睞有加。

想到昭寧公世子裴雲暎，董夫人心中忽然一。

看向陸瞳，目閃了閃，拉起陸瞳的手，親暱笑道：“今日中秋，郡王府設宴酬客，我是來赴宴的。”

“你也算趕得巧，眼下宴席還未開始，估各家夫人小姐已到了許多。你隨我走一趟，我同們說說你那藥茶，你上若帶了幾罐，便送與們試試，也算把住這個機會。如何？”

陸瞳有些意外。

董夫人面上笑著，心中卻自有考量。

前幾日，自家老爺與閒談時，曾提起過昭寧公世子，如今的殿前司指揮裴雲暎。

京中貢舉一案後，禮部大波人馬被牽連，朝中人人自危。帝王震怒之下，反倒越發寵信裴雲暎。今日中秋，皇帝賜宴鳴林苑中，除親王宗室外，唯有貴近方可苑，裴雲暎正在其中。

皇家對裴雲暎信任有目共睹。

此人如此年輕，將來前程必然無可限量，多攀些沒好。

裴雲暎心思難測，卻對仁心醫館的醫陸瞳親近有加。董夫人自認與陸瞳關係不錯，如今既在宴席上，賣陸瞳個人，將來在與裴家好時，說不定會簡單許多。

董夫人心中打定主意，便陸瞳揹著醫箱，又帶上銀箏，一同去宴上面就走。

尋芳園中，筵席鋪設，四寶玩山石。流杯亭榭中，已到的貴族眷們側坐著，看盛酒的杯盞從蜿蜒的流杯渠中飄過，笑聲清脆不絕。

陸瞳隨著董夫人一到尋芳園，就有眷同董夫人打招呼：“董夫人今日怎麼來得這般晚？”又一眼注意到董夫人邊的陸瞳，面疑：“這位是……”

陸瞳飾清簡，與在場貴不同，但若說是婢，瞧董夫人待親暱神又不像。

董夫人將陸瞳拉到前：“這位是仁心醫館的陸大夫，我先前就認識，剛在郡王府裡遇著了，就帶過來瞧瞧你們。”

見祝眷投來的打量目，董夫人又笑道：“可別小看人家，前些日子咱們盛京時興的那味藥茶‘纖纖’，可就是出自手。”

此話一出，眾眷登時眼睛一亮，立刻圍攏過來。

“纖纖”藥茶，早在之前觀夏宴中就有人聽說了，畢竟那位詳斷夫人趙飛燕當時可是以窈窕姿大出了風頭。這之後不人前去買了這味藥茶，但也有人認為是誇大其詞，不肯相信。

但今日郡王府盛宴上，董夫人親自帶人引見，縱是不信的，此刻也生出三分嘗試念頭來。畢竟董夫人都當著這麼多人面兒替擔保，至應當不是全無功效吧。

有年輕小姐問陸瞳：“那你現下可還有藥茶帶在上？”

陸瞳道：“有的。”遂開啟醫箱，取出幾罐“纖纖”遞去，又輕聲開口。

“實在抱歉，今日出來得匆忙，只帶了這麼幾罐。夫人小姐們若還有想要的，我用紙筆記下府邸，回頭一一親自登門送上。”

那些夫人小姐們聞言，越發來了興致，紛紛湊近要陸瞳記下名字。董夫人瞧著瞧著，意味深長看了一眼陸瞳。

今日來的都是高顯貴府上眷，陸瞳把這些名字記下，再逐一登門，也就是多了條門路。這些門路，未必日後不會為裴家的門路……

縱然不為裴雲暎著想，那小破醫館攀上這麼多富貴人家，只要有一家同有了聯絡，對將來的生意只有好沒有壞。畢竟盛京這地方，富貴、榮華以及源源不斷的利益，從來都是一脈連著一脈，沒有單打獨鬥的。

正暗暗欣賞著陸瞳這份伶俐，陡然聽見後傳來一個子含笑的聲音。

“怎麼都圍一團，什麼事這樣熱鬧啊？”

眾人回頭看去，陸瞳也抬眸，就見自亭榭後，幾個婢簇擁著一位年輕子迤邐行來。

這子一石榴紅牡丹彩蝶戲花羅，烏髮挽鬢，斜一隻金累紅寶石步搖，耳邊兩滴珊瑚耳墜更襯得白如玉，柳眉如煙，雙瞳剪水，隨走近，滿環佩珊珊作響，十足嫵人。

在座眷起，“夫人”。

夫人？

陸瞳正看著那位“夫人”款款走近，側董夫人將袖輕輕拉了拉，低聲在耳邊道。

“這位是郡王府側妃，孟惜。”

原來是側妃。

陸瞳還未說話，又聽得董夫人繼續囑咐，“等下若找你說話，記得，千萬不要提起小裴大人。”

陸瞳一怔：“為何？”

“你還不知道嗎？”董夫人驚訝看著，“文郡王妃裴雲姝，與小裴大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王妃與孟惜素來不和，要是知道你是殿帥的人，一定會變著法兒為難你。怎麼，”董夫人目閃了閃，“小裴大人沒有同你說過此事？”

陸瞳搖了搖頭，心中卻微微一。

聽杜長卿說過，昭寧公府上還有一位嫡長，也就是裴雲暎的姐姐，但早在多年前就已出嫁離府。陸瞳只知道裴大小姐所嫁亦是盛京高門貴胄，但究竟是誰，卻沒有仔細打聽過。

沒想到就是文郡王府的王妃。

不過，郡王府中籌辦佳筵，為何不見郡王妃主事，反倒是這位側妃前呼後擁，一臉盛氣凌人，像足了王府的主人。

陸瞳正心中思索著，那頭的側妃孟惜大約也從旁人裡聽說了陸瞳的事，漫不經心地掃來一眼，並未將瞧在眼裡的模樣。

陸瞳默了默，對董夫人起行禮。

“夫人，筵席即刻開始，我也該離開了。”

董夫人想了想，點頭：“也好。”

這裡畢竟是郡王府而不是董家，玩笑閒說還行，但陸瞳一介份低微的平人，是沒有資格筵的。縱然董夫人想要送陸瞳人，卻也不會為了陸瞳得罪各位眷，更不會讓郡王府心生不滿。

不過，瞧陸瞳剛剛記的那一大本名冊，想來今日所獲頗，這個人算是送出去了。

董夫人笑道：“過幾日得了空，你再來我府上說話。”

陸瞳溫聲應了，將醫箱背好，正同銀箏一道離開，忽然聽見亭榭後有人焦急喊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這聲音出現得突然，將筵席上歡樂的氣氛頃刻打碎，眾人登時噤聲朝前看去，陸瞳的腳步也一停。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青丫鬟繞過花圃，跌跌撞撞奔至孟惜跟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孟惜著腳邊人，柳眉一挑，聲音帶了些薄怒：“冒冒失失喊什麼？”

丫鬟抬頭，一臉驚恐地向孟惜。

“夫人，出事了，剛剛王妃院中的人說，王妃突然腹中疼痛難忍，怕是了胎氣，眼下正難得，請您趕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