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得知沈知意去見了他爸這件事是在第二天早上，在裴父被送進療養院之前，他就繳了他爸的所有權力，裴氏上下清洗一遍，全部大換，可還是有從前的下屬願意為裴父效力，這次負責接送沈知意的人就是其中一個。

他先讓人去查了裴父邊還有誰能用，結果查出十幾個人，有些是裴父的下屬，有些是董事會員，還有些是裴氏本看不上的小魚小蝦。

名單發到秦放手裡，他看得直皺眉，“還有我小姑的手筆？一直待在國外，什麼時候跟裴叔聯絡上的？”

他看得頭疼，裴彧當初開始攬權的時候就明確站在了裴父另一邊，如果不是最後再沒有翻盤的餘地，裴父也不可能同意放權，裴家這對父子有多不和大家心裡都清楚，這種時候幫裴父做事簡直就是犯蠢。

他小姑恐怕是還放不下這個前夫，竟然糊塗到了這個地步。

“裴叔手裡一點份都沒有，就算是有人幫忙給他差使也沒用，我讓人去清理乾淨。”

裴家除了裴彧以外的兒，要麼在牢裡，要麼在國外，還有早就在權力傾軋中魂歸西天的，裴父到這份上了不可能再東山再起，他自己也清楚，但當了大半輩子的上位者，不了一無所有。

秦放覺得這事兒除了有點煩人之外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看到裴彧的臉後意識到事沒這麼簡單。

裴彧一言不發，臉冷極，整個人都著風雨來的狠勁兒。

他看得心驚，“難道裴叔做什麼了？”

他一個斷的老頭能做什麼讓裴彧這麼怒？

裴彧沒說話，將菸頭捻滅，神冷淡地撂了句話，算是提醒，“讓你小姑自己撤人。”

這是要把裴父邊能用的人全都撤走。

重新上了車，秦書坐在副駕駛，小心翼翼詢問，“去療養院？”

自從裴父被送到療養院，裴彧從沒去看過，倆父子已經好幾年沒見。

裴彧閉著眼，指尖著一沒點燃的煙，菸草碎屑簌簌掉落，他臉上冷冷清清，看不出緒波，手上作卻顯出幾分難言的焦躁。

“去片場。”

拍攝途中，沈知意接到秦書的訊息，剛溫習過的臺詞一下忘了個乾淨，難得卡殼。

去跟孟導涉，藉口狀態不好想休息一會兒，佈景還得會兒撤，孟導手一揮就同意了，先拍其他人的戲份。

影視基地這會兒有三四個劇組，溜進來的狗仔也在，裴彧那輛車就停在停車區最顯眼的位置，沈知意一路過來總疑心會有狗仔突然跳出來。

到了近，看到裴彧正靠車窗站著，微垂著頭，臉上沒一遮掩。

一頭霧水，“怎麼來這兒了，有什麼事嗎？”

影視基地人多也雜，沒道理在這兒見面，更何況兩人這陣子幾乎天天都能見到。

裴彧抬手，“過來。”

一靠近就聞到淡淡的菸草味，沈知意抬眼觀察他表。

他沒煙癮，但是心不好的時候會菸。

聲音很輕，“怎麼了？”

裴彧沒開口，摁著後頸將人攬到懷裡，就這麼靜靜地抱了會兒。

沈知意剛要再問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就聽到他略微乾的嗓音，“他跟你說什麼了？”

一下反應過來，裴彧是知道和裴父見過面了。

有些遲疑，不明白他反應怎麼那麼大，“沒說什麼，只聊了一會兒我就走了。”

不想提自己最在意的那部分，也覺得本沒必要，不是嫉妒，更沒覺得自己被當作替，只是恍然，無論什麼都是有盡頭的，是會變的，裴父對他幾位妻子是如此，霍恆對也是如此，裴彧也不會例外。

妄想一到白頭才最可憐，最不現實。

沈知意以前從沒想過這個，所以固執地認為霍恆是最重要的人，傻傻地以己度人，覺得自己對霍恆同樣重要，覺得他和自己一樣都放不下那共同度過的十幾年，不是親人更勝親人，但霍恆早就忘了，那曾以為會銘記一生的早就隨風逝去。

到如今才算徹底明白這個道理，也終於明白，不是非要傷心徹骨才肯放棄。

攬在腰間的手臂了，裴彧聲音發沉，“別再跟他見面。”

分辨不出他是生氣還是如何，沈知意沒有多問，回抱住他，“好。”

沒有跟裴父再見面的理由。

的順從與溫和讓裴彧從那種焦灼中解出來，也因為一如既往的態度，他不安定的心靜了許多。

“

跟沈知意分開後，裴彧獨自驅車去了療養院，這個地方是他為裴彧選的，曾以為在裴父死之前都不會踏足一步。

幾年沒見，他這位父親和從前沒什麼區別，蒼老的只不過是皮囊。

裴父見到他過來毫不驚訝，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裴彧的人，這個兒子是他親手教出來的。

“好久不見，”裴父慢悠悠地笑著，“還以為我要到死才能見你一面。”

都說他絕，他卻覺得這個兒子更勝自己。

父子倆眉眼相似，氣質卻不同，裴父更斯文溫和，而裴彧則更冷漠、鋒利，毫不掩飾地出稜角，他更像年輕時候的裴父。

裴彧冷冰冰地審視著他，他知道這個男人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在朝親兒子開槍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笑著的。

早不是十幾歲的自己，裴彧面無表，不至於被他牽著走。

“如果你還想活到老死，就別妄想激怒我。”

看著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兒子，裴父笑了，瞭然道，“你是說沈知意？我只是想知道還記不記得你。”

他轉椅，著窗外景，溫和的聲音裡是遮掩不住的嘲諷，“裴彧，知道你曾放棄過嗎？”

那個十幾歲的裴彧，因為無能，被迫屈於父親的決定，沒能實現自己的承諾，沒能將沈知意從破敗的家庭中帶出來。

這是裴彧恥於提起的往事。

是裴父得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