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和越大人立場相悖，卻竟然因為前世的記憶，對他平白多出了信任和憐憫。

不該這樣。

將賬冊推出去，懨懨開口：“越大人的告誡，我謹記。今后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

氣氛有些冷凝。

許是破了表面的平和，兩個人心里都有些窩火。

偏偏下午越之恒待在書房繪制法圖紙的時候，王后派人送來了花巳宴的帖子。

往年越之恒沒有娶妻，越府只有二夫人會收到這樣的帖子，今年這帖子多了一份，送到了湛云葳手中。

但一刻鐘后，花巳宴帖子就由院中仆從放到了越之恒桌案上。

越之恒看了一眼，冷道：“這是什麼意思？”

仆從害怕他，卻還是哆嗦著，把夫人的話轉告完：“夫人說，階下囚沒資格理這樣的帖子，讓大人自行定奪。”

如果從宮中挨了四十七杖回來，聽聞湛云葳故意給他添堵，越之恒當時是到慍怒的話，此刻他還多了一分憋悶。

仆從本就怕他發怒，見掌司臉平靜，手中的瓷筆卻生生被他握出了印子，仆從冷汗涔涔，噗通跪下。

越之恒收回視線，冷笑一聲，扔了手中的筆：“出去。”

仆從忙不迭地跑了。

越之恒將桌上花巳宴的帖子拂到一旁，收斂起心神，重新取了一支筆，開始細致地繪線。

他繪制的是下一季淬靈閣要打造的法，每一個地方都得斟酌標注，這些法往年除了淬靈閣的煉師要打造，徹天府不忙的時候，越之恒也會手做幾件。

不過他煉制的法，很用來賣，大多是徹天府自己使用，或者被管事放在閣中當做鎮店之用。

待到越之恒忙完，已經三更天。

他放下筆，走到房門時，發現湛云葳早就滅了燈燭。

院子安安靜靜一片，門也閉著，也在生他的氣。

其實倒不是非睡不可，往常煉的時候，十數日沒合眼也是常事。

可正因為知道自己沒多年好活，湛云葳來府里之前，越之恒從來不委屈自己。

他活得很肆意張狂。

他十六歲從地被放出來，扯下啞拽住他袖子的手，冷笑道：“與其像狗彘這般活著，不如站起來一搏。你放心，我會保重，別人不把我的命當命，但我會攥。”

因為有人說過，他的命也是不可以輕易付的。

從那天開始，越之恒開始跟著越老爺子學煉、學符咒陣法、學騎，不僅要學旁人會的，還要學很多世家公子不該接的私。

后來當真平步青云，坐上那萬人唾罵，卻萬人之上的位子，越之恒總會想辦法對自己好些。

盡管他從沒接過，對于一個仙門世家正經公子來說，什麼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越家請的師傅，也不會教導他這些無用的東西。

吃穿用度，算是越之恒最初認知的人生大事。

這些習慣，就算時隔多年，湛云葳再次闖進他的生活，他也需要保持。

有一日湛云葳離開，便不會有任何痕跡。

越之恒推開門。

他晚上沒用膳，湛云葳晚上還是只有那一碗白粥。他路過時，看見窗邊蜷了小小一團。

汾河郡今夜沒有星子，連月亮也沒有出來，天幕暗沉沉的，窗戶卻還開著。

明日大概率又是雨綿綿。

越之恒收回視線，平靜冷淡地從湛云葳邊走過。

走了幾步，他蹙眉，發現了不對勁。

湛云葳呼吸沉重許多，也并不規律，越之恒原地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在邊蹲下。

“湛云葳，醒醒。”

下半張臉裹在被子中，只出的眉眼，睫纖長，一一的，似乎在做什麼噩夢，他都不醒。

越之恒眉頭皺得更：“湛云葳。”

低低呢喃了一聲，越之恒耳力好，聽見帶哭腔了一聲娘親。

越之恒了解過湛小姐的背景，沒有娘，自就是長玡山主帶大的。

白日里那怒氣，在夜晚無形消失，顯得有些無力和冷嘲。

越之恒手一，發現額頭滾燙。他沉默了一會兒，俯將抱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湛云葳比前些日子還要輕一些。

這幾日似乎瘦了。

越之恒把放到床上，還勾著他脖子，在胡言語：“娘親，你別拋下我。”

他俯，將弱無骨的手從自己脖子上冷淡扯下去。

別對著誰都娘，湛小姐。

醫修老頭大半夜被拎來越府，以為又出了什麼大事。

自從給越之恒做事以后，他都習慣了生生死死的場合，如果徹天府不急，他就能坐上穩妥的玄烏車。若徹天府衛嫌他走得慢，拎著他趕路，往往就是越之恒半死不活的時候。

但這一次出乎他意料，掌司好好的，站在屏風后：“過來看看怎麼了。”

醫修過去，看見臉蛋燒得酡紅的湛云葳。

醫修一眼就看出了問題：“邪氣，病了。”

醫修費解地看著越之恒：“越大人，夫人怎麼會邪氣？”

越之恒說：“在地上睡了幾日。”

醫修不可置信道：“你讓被封印了靈力的靈師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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