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恒迎著他的眼神，皺眉。

似乎在問，哪里不對？他時什麼地方都睡過，別說是湛云葳這樣夏日墊著厚厚的褥子在地上睡，他冬日連像樣的裳都沒有，山門每月總會有幾日忘記給他們送吃的，他和阿姊極了還吃過雪。

往常徹天府抓住犯人，百般折磨，腸穿肚爛不在話下。甚至他現在站在這里，背上還了杖刑。

可湛云葳放走了那麼多仙門的人，他沒一下，沒打過一下，飯菜就算簡陋，也沒過一頓，這樣也能生病？

醫修搖頭嘆氣：“掌司大人，靈師質都很脆弱的，今后萬不可如此。”

越之恒幾乎想冷笑，那他把這個熱衷搞事的活祖宗供起來？

可他看一眼床上人事不省的湛云葳，不太愿道：“嗯。”

醫修拿出滌魂玉牌，一邊給湛云葳降溫，一邊絮絮叨叨。他妻子就是靈師，到老了都很恩，因此頗有心得，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大堆“廢話”，才想起看越之恒的反應，發現他正著自己，在聽，沒什麼表。

醫修怕這位輒殺人的掌司不耐發火，意猶未盡地閉。

石斛眼眶紅紅站在門口，恨不得自己幾個掌。

就不該用自己這些小事去麻煩夫人，害被大公子指責。

跟了湛云葳一段時日，縱然石斛天真，可也約覺到湛云葳的份境并非那樣好。

醫修一走，越之恒讓進去給湛云葳換裳，石斛跪下啜泣道：“大公子，先前不關夫人的事，都是奴婢碎。”

越之恒冷道：“你說什麼？”

石斛不敢瞞，帶著畏懼和悲涼，把白日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從府里只有越之恒院中的仆從份例最，到湛云葳因為查啞的用度與管家起爭執。

石斛忍著淚：“夫人說，天底下沒有這樣的事，拿了您的東西，還敢在背后糟踐您。”

石斛說出這件事，就做好了罰的準備。

然而簾幕后安靜許久，傳來越之恒低沉的聲音，并非什麼懲罰：“你進來替換。”

石斛戰戰兢兢走進去，越之恒頓了頓，出去屏風后面。

石斛見湛云葳因祛除邪氣出了一汗，越之恒也沒責備自己的意思，連忙先去打水先給湛云葳拭，再給換上干凈的寢。

做完這一切，發現越之恒還在外面，背靠著屏風，側冷峻，約有些出神。

“大人，換好了。”

“嗯，出去吧。”

石斛總覺得怪怪的，雖然年紀不大，可也知道，道之間用不著避諱那麼多，給湛云葳換，大人不該回避。

后半夜喂藥更奇怪，越之恒本來都拿起了藥碗，注視了一會兒夫人的，對石斛說：“你來。”

湛云葳雖然退了熱，卻一直被夢魘著。

石斛怕躺下嗆著：“大公子，您可否扶一下夫人。”

越之恒微垂了眸，只得讓湛云葳靠在自己懷里，石斛看不清越之恒是什麼神。

湛云葳退了熱，一會兒功夫子就涼下來，石斛喂喝藥也省心，但凡喂，湛云葳都張口喝了。

只不過還是有數藥從角流下，石斛連忙想找錦帕，抬眼看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在湛云葳角輕輕了。

越之恒照舊神淡然，這幅場景卻讓石斛看得莫名臉紅。

后半程明顯順利多了，錦帕預備著，也沒弄臟湛云葳剛換的寢。

折騰一大通，天都快亮了。

石斛說：“夫人沒事了，大公子您也休息一會兒罷。”

越之恒在凈手，他盯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置可否。

石斛走了，湛云葳還沒醒。

越之恒走到床邊，垂眸看。湛云葳的氣明顯好多了，昨夜還是霜打茄子般，如今仿佛又注了明的生機。

退熱以后，再也沒有夢囈過，也沒再逮著人娘。安安靜靜的，十分乖巧，看不出那日半分用控靈叱吒風云的氣場。

越之恒沒想到事實竟然會是這樣，更沒想過，湛云葳會護著他。

二夫人瞧不上他，他是知道的。府里的老人，大多也清楚他的來歷，只不過對此諱莫如深。新進府的人，又不敢招惹他。

他這一生，實在太有人為他抱不平。

久了，就連他自己也以為，仿佛從未過不公，或者他自己就能加倍奉還回去。本來也沒什麼，他都習慣了這樣。

而且他現在比所有人都過得好，不是麼。

可偏偏就像有一條線，在細細收他的心臟，有些疼，有些，陌生得令人發笑。

念及自己誤會之下說了什麼。

“湛小姐。”他低笑道，“你真有本事。”

后悔這樣的緒，他還以為他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

湛云葳又做了那個古怪的夢，當然還是沒看清“娘”的模樣。

醒來后日上三竿，發現自己睡前還在地上，現在卻在床上。

越之恒去徹天府當值了，倒是石斛喜滋滋地走進來：“夫人您醒啦！”

一看石斛的樣子就有好事發生。

果然，石斛說：“越大人說今后淬靈閣的帳咱們自己管，院中人的月俸，我們自己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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