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病膏肓后》第22頁

梅鶴庭蜷掌在側,白日里宣明珠閉門不見他,他悶頭無緒,只得先回大理寺接完手頭公事,再急忙趕回來。

不想卻被阻在這,磨舌了許久,親衛就是不肯讓他靠近瓊影園半步。

他聽不見對岸在說什麼,可是他看見宣明珠臨池顧影,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喝酒。

形單影只,水月寂寥,哀莫大于無聲。

他從未見如此過。

在他心中的印象,素來如溫暖向的花木,冬日可的風骨,哪怕世上的燈火星都幻滅,只要看向他,那片明亮的目便永不會息偃。

然而此刻,盈盈一水間,那抹孱弱不勝的白,好似一個目追尋不及,便會化影遁水中,從此不見。

他不知白天那番言論,是出于誤會吃醋,還是那日在樂坊里的氣尚未出,但萬事說到底都有個由,他為人夫君,不能撇下不管。

“雪堂姑娘,我放心不下,”梅鶴庭風度依然,語氣都不曾急怒半分,無人知曉他纻紗袖下的指尖泛白,“懇請讓路。”

雪堂面無表如磐石擋在那里不

殿下的預料果然不錯,申時是署衙下值的時辰,梅大人真好定力,當著眾人面前被休,還能淡定地繼續回去上值。

等到公事完了,再回來假惺惺示一番好,便以為能夠挽回長公主的心了?

看來他是全然沒當真吶。

可笑到了這時,他連公主真正的心結在何都不清楚,他連公主就要……都不知道。

本配不上公主的好。

第11章 夢梅氏子,可還記得你的

眼見著水池那頭的影不穩,梅鶴庭突然說了一句話。

雪堂一怔忪,便要出言斥他,眼圈卻不由自己地浸紅了。

咬牙良久,終于側讓開道路。

花枝碎月影,這個涼薄的夏夜,宣明珠不知自己最后如何醉過去的,恍惚只覺冰冷的石頭有了溫度,仿佛輕盈地飄上云端。

殿里的燈亮了又熄。

“為何不攔住?”迎宵現不滿地問。

雪堂囁嚅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那句話,自己都不信的,說出來,恐怕迎宵會罵聲“放屁”。

可方才聽著駙馬無比懇切的語氣,有一個須臾,此言當真。

“公主可棄我如敝履,我不舍殿下于毫厘。”

宣明珠夢里回到十一歲的那個冬天。

冷風不斷灌宏偉而空曠的大雄寶殿,飛檐下懸著歲月古老的鐵馬,聲聲嘲哳。諾大廟宇中,只有一個素匍匐在金佛像下,不停叩頭祈禱。

時隔多年,膝蓋與額頭的刺痛仍令宣明珠記憶猶新,明知是假的,還是沒有起

左右不會再失去什麼,若能在夢里再見母后一面,求之不得。

不知磕了多個頭,忽聽一個宮人喊道:“皇后娘娘醒了!皇后娘娘的病好了!”

宣明珠霍然站起來,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回皇宮。興高采烈地沖進翠微宮,眉梢的喜意還未散去,卻發現母后的寢宮一個人也沒有。

“我母后呢?來人!皇后娘娘去哪了?!”

無人應,宣明珠猛轉頭,看見侍們正圍著瓊影園的桃樹,舉斧砍伐。

心焦如焚,雙足卻似陷泥沼不得彈,只好反復呼喊,你們別我母后的桃樹!

無人理睬

桃葉桃花紛紛離枝,死樹轟然倒塌。

“醋醋。”

這時后響起了一道溫婉之極的嗓音,“園里的桃花是不是開了,你快帶母后去瞧瞧。”

“不。”宣明珠蹲下耳朵,不敢回頭看母親的笑容,更不忍再多聽一字。仿佛一夕間變回一個無助的孩,沒有任何力量保護自己與所的人。

“不不不,桃花還沒有開呢,母后不要去……求求阿娘,別去看。”

淚水糊了滿眼,一睜眼,又站在了瓊影園中。

眼前的梨杏開得正好,邊站著一個遒逸如梅的影。

男人目沉湛地看著言又止。

宣明珠低頭看看腳下,方才想起是一場夢。默然抹去淚水,跺了跺靴底這片新松的土地。

“我在下面新埋了兩壇玉樓春,他日寶親,你記得教來取。”

代完這句話,宣明珠覺得再沒有什麼值得留了,在男人無于衷的神中,轉清池。

下墜,殘存醉意的眸倏然睜開,正對上一雙深黑的眼。

宣明珠不知是否還在夢中,睫梢輕,下意識抬手了一把那張臉。

冰冰的,給不了人間的溫暖。

的神更為茫然,著脹痛的太左右顧盼,發現自己在青鳶殿中,上也還是昨日的衫。

“殿下。”頭頂的覆影忽然放大,一道沙啞至極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是不是做了夢?”

梅鶴庭雙臂撐在側,幾縷發不修邊幅的垂下,眼睛紅得像整夜沒睡。

那雙眼里蘊著若有似無的水澤,似兩粒冰涼的墨琉璃,一瞬不瞬凝視

宣明珠瞬間清醒過來,忍著頭疼,皺眉起

那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心尖悸麻,又無力地跌回枕頭里。

才發現自己的一只腕被他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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