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譚。

一只紅雀站在樹枝上，只是凡俗生靈，沒有任何法力可言，甚至都無法知到水潭之中的神將存在。

嘩啦！

一顆巨大的水底沉石飛出，直接斷了紅雀所在的樹木，霎時間群林鳥飛盡。

神將探出腦袋，確認周圍沒有鳥以后，再度緩緩沉了下去。

討厭鳥，特別是紅的鳥。

又過了一日，一個樵夫來到了水潭邊，見斷木大喜過，意圖揮砍條帶下山去。然而手握不住斧頭，直接甩進了水潭里。

神將丟了回去，染了金的斧頭幾乎變了純金，樵夫愣神許久，隨后朝著水潭磕頭，笑呵呵走下山去。

一縷心念泛起，本無意，因果自起。

這個凡人有之災，與自己有關。

神將幽幽探出水面，收回了那道金，讓斧頭變化為原本模樣，頂多是變得更鋒利。

如此自然不是小氣，本來一點點金染上就算他緣法，但不能是九死一生的惡緣。曾經有人跟說過，人各有不同，高低更是不同，備大能者應諒尋常人的不足。

“沾了一點金也要收回嗎？”

九丈金人之中，抱膝卷一團，五盡失，軀形同囚籠，金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悉的嗓音響起，早已耳不能聞，這應該是心魔。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赤羽子失去五之后神志時常作夢，時常半睡半醒，前一刻還清醒，下一秒已經夢境。

好在現實是漆黑冰冷的，還不至于神志錯。

“這不是你說的嗎？順應緣法，不如滿足念想，與其讓他拿回去得了這之災家破人亡，不如我費些力收回來。”

“只是隨口之言，你還記得了？”

“你記得了？”

“記在心里，需回想方能記起。”

“你還真是沒良心，我就不同。我會記得一切，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天吩咐的，哪怕是君衍那個家伙我也記得。他嘲笑了我八十九次，我當初應該每一次都把拳頭進他肚子里。”

“噗哈哈哈哈你這明明是記仇。”

爽朗笑聲似灌耳而，赤羽子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道：“我要死了，還有十載壽元。仙人說你已經死了，若天地真有幽冥，你、天、君衍會在幽冥嗎？”

“郁華在幽冥，君衍還沒死，而我已經出來了。”

聞言，赤羽子并無太多變化，前兩個人境第一次聽到，但最后一句話已經聽了千萬次。

不過還是每一次都會問道：“既然已經出來，你為什麼不來見我？”

“我正在趕來的路上，不過在路邊遇到了一家很好的酒肆，便進去尋兩壇酒打算帶給你。沒曾想無分文，這小輩還不給賒賬，我在問能不能抵押一塊玉清天尊的令牌。”

這一次心魔與以往不同，也不知是人之將死走馬觀花，他變得無比的鮮活。

此時，水面再度來人。

謝雨楠落地，看了一眼被折斷的樹木，隨后拱手道：“前輩，關于妖邪與其蟄伏藏的門派已經查出。”

嘩啦，潭水翻涌，神將半個子從水下出。

赤羽子言簡意賅道：“何，何人，何派？”

“近日在大肆收購丹藥的有兩撥人，分散在各地的小門小派，許多不流宗門。前者涉及范圍過廣，人員繁雜，而后者都指向了流云宗。”

謝雨楠將最近所查到的報一一說出。

如今文魁洲況比預想中要好，但也更為棘手。

原本道宗與折劍山以為，二三流宗門很有可能存在大量應。因為如今的妖邪并非都是邪修，還有許多當年阻攔擎蒼仙人復活被清算的大能。

而二三流宗門缺功法，若是能得一流功法，叛變是自然的。

如今一查二三流宗門大部分暫時沒查出問題，一流宗門更不可能犯險。但這個餌反而被最不起眼，數量眾多的低層小門小派咬住了。

他們連‘宗’這一字都稱不上，上無師承，下無真法。

由于太零散了，謝雨楠想查都不知從何下手。顯然妖邪放棄了有些權力的宗門，反而去對凡俗武館練氣房下手。

而第二條線明確許多，但千不該萬不該指向了流云宗。

赤羽子直截了當問道：“你是說流云宗有問題？”

“晚輩不敢妄下定論，但其部一定有應。”謝雨楠微微低頭，隨即又有些退道：“或許我們應該上報，至跟文尊通告一二。”

“讓賊自查，不如讓那些妖人出來自首。”

神將殺氣騰騰，與蘭永寧本就沒有什麼，也懶得管那些虛頭腦的所謂天尊名頭。

當年追殺他們的大能都要死，若非他們豈會有那麼多麻煩？要是擎蒼仙人順順利利復活，天與顧溫就不會死，自己的問題就得以解決。

謝雨楠有些慌，生怕鬧出天尊爭斗，連忙道：“可總不能與流云宗發生沖突，要是引發一洲如何是好？”

赤羽子意已訣，冷然道：“人心浮，今日不除，將來人妖大戰只會是禍害。你且把確鑿名單羅列出來，吾先剪除完小門小派，自會去流云宗拿人。”

“不可，萬萬不可。”

謝雨楠徹底慌了，一邊取出劍令聯系師尊，一邊勸道：“且不論流云宗，這文魁洲一地所有人小門小派涉及太廣。”

“全殺了即可，這文魁洲并無天分布，一萬兩千里疆域分化三，不出三日即可剿滅。”

神將眼中紅漸起，九丈之軀已然出潭水，淋淋漓漓的水汽之中金出。

巡察人族地界百年有余，殺了不知多妖人，滅了不知多道統。其中有貨真價實的邪魔，也有曾經的佛道魔大能因阻撓擎蒼仙人復活被貶為妖邪。

一日殺盡萬里地，一念掃百萬人。

一座城中是否有妖邪，神識一掃便知，修為低于返虛期都逃不過。

執掌稽查之權，吾即人法，吾即公審。

只需要確認文魁洲何人有問題，是一流宗門，還是二三流宗門，亦或者是小門小派。有了目標即可

“或有缺，但本尊可保九妖邪皆為糜。”

一縷劍破空而來。

蕭云逸傳念道：“道友，蘭兄不會有問題，文魁洲也不算太嚴重。你不如安心突破半仙，再思考其他。”

“你要攔本尊？你那一老脆骨能嗎？去拿仙人法旨來，否則待吾殺盡文魁洲，下一站就是你折劍山。”

赤羽子念頭依舊冷然，猶如一塊萬年玄冰，目落在謝雨楠上，出右手來。

“后生，給本尊名單，能逃走一些妖邪。”

謝雨楠無助的看向天上，似乎在尋求自己師尊的庇護。

蕭云逸一聲嘆息，道：“我并非要阻止你，只是你如今一心尋死，何嘗不是讓人族損失了一位天尊。”

面對赤羽子的決然，他頭疼至極，連擎蒼仙人都沒有辦法。雖說不一定能功，但赤羽子一直是這種狀態就不可能突破半仙。

赤羽子無言，也無法言語，耳邊傳來聲音，形同心魔無法屏蔽。

心境之中，這一次他有了形，面容周正、青道袍，眼眸蒼涼。

他道：“蕭兄說的對，為什麼不先突破半仙？”

赤羽子神魂抱膝，低聲回答：“半仙豈是那麼容易突破，我失了二魂七魄，擎蒼仙人說唯有煉就不滅道心才可能有一線機會。”

“之前你說煉了不滅道就能活下去，然后得了八百年壽元，失去了靈慧。如今又是煉道心，了也只是一線生機。”

顧溫微微蹲下來，手在頭頂，極盡心魔之言。

他不是心魔，卻能夠理解赤羽子。并非是想死，而是太艱難了，活得太累了。

“苦了你，你若是不想靠自己突破半仙，我可以幫你。”

赤羽子知曉心魔之言不可信，但自古以來如此多修士，在陷心魔之前誰又不知心魔不可信。

“好。”

神將猛然一步踏出水潭，無與倫比的偉力將整座山陷，方圓十幾里山地丘陵為之崩裂，謝雨楠微微滯空，再度回過神來時間已經神將抓在手中。

見狀，蕭云逸知曉勸說無，只能先留下一道劍意護持弟子。

還有十年時間，或許等到聯系上顧溫再從長計議。

接著一金日騰空而起，一路朝著太一城掠去。

太一城陣法開啟，青白罩子籠罩方圓百里，無數修士騰空。

赤羽子真脖子上掛著一塊日玉佩，其上蘊擎蒼仙人之力，暗合天下大陣之陣基，只需一念便可控制人族城池的陣法。

如此是為了防備有人用陣法對付。

一道流飛出，太一城陣法失效。

顧溫問道：“這樣不會波及無辜吧？”

赤羽子心念回答：“許多妖人都妄圖用百姓掩護自己，起初確實礙手礙腳，后來我習慣了。”

神將抬起右臂，無止境的金徹底籠罩整個城市。

一些修行邪功的人當場原形畢，表冒出縷縷黑氣，接著金仿佛化作實質一般瞬間將其泥。

仿佛一朵朵鮮紅的花綻開。

“你如何確定不會殺錯，我記得太一城城有檢查。（前輩，不會濫殺無辜吧？）”

顧溫與謝雨楠先后提問，或者有些巍巍，懷疑赤天尊已經瘋魔了。

赤羽子自然是回復前者的問題，順帶傳念掌中的小輩，道：“城池陣法固定，檢驗手段單一，容易被針對規避。但有一樣事是不變，那些妖邪不會給人真法，無一例外都是殺人飲的邪功。”

“這類功法同樣單一低下，所以我一法可破。”

赤羽子說話間已經平了太一層外的邪修，就如此舉著金，朝著下一座城池飛去。

金籠罩百里，所過之，妖邪盡散。

顧溫神念從千里之外探來，無聲無息縱觀全局，一眼便知赤羽子之法，又知城中邪修之法。

確實如赤羽子所說，而曾經莽撞的，也擁有了通天徹地的偉力。

謝雨楠徹底看呆，也是第一次如此切會到何謂天尊二字。

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不出三天真的能平一州之地。而那些邪修就算能聽到風聲，想逃出去恐怕也需要十幾天時間。

隨后謝雨楠開始主指引方向，忽然不知道何時，注意到神將肩膀上多了一個人。

顧溫提著兩壇酒，眺下方城池，道：“你這樣只能抓一些小魚小蝦，真君以上的大魚都跑了，治標不治本。”

說話間，他輕輕吹出一縷清風，吹散了底下正在逃跑的一個邪修神魂。

“人分善惡，真法也并非人人皆可修，攔不住的。”

赤羽子很自然的與之流，并沒有察覺任何問題。

“天下總不缺想走捷徑者，佛道魔三教誕生了最多的邪修。除非沒有修行，否則永遠會有吃人的功法。”

這也是為何巡獵百余年，仍然有無數邪修冒出。這就跟犯罪一樣，不可能杜絕犯罪，只求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修行邪法。

聞言，顧溫有些慨道：“你長了許多。”

“我當初很稚？”

“應該是朝氣蓬，如今顯得死氣沉沉的。”

“一魂只能夠維持神志，多余的緒沒有必要。”

“或許只要這人魂足夠強，能夠緩解許多。不過得容我好好想想，怎麼給你拔苗助長一下。”

“呵……你這心魔還真是唯妙唯俏，跟他一樣狂。”

顧溫微笑問道：“如果我是真的呢？”

“我會把拳頭進你這家伙的肚子，把你摁在地上打。”

“你這樣我可就跑了。”

“你跑得掉嗎？你真爬出來了頂多金丹，到時候任我擺布。我要先打你一頓，以報仙地之仇。我要打你第二頓，以報你失信之仇。我要打你三頓，替天報仇。”

赤羽子似日常一般閑聊，如果心魔能排解寂寞，讓剩下的十年沒那麼無聊也算是一種得。

可沒有意思到，謝雨楠也漸漸的聽到了的聲音。

略顯沙啞，但音韻清脆悅耳，像是一個十四五歲的，毫沒有赤天尊的肅殺。

第一天，有了聲音。

第二天，有了緒起伏。

第三天，文魁州人人自危，無數宗門一夜之間失了宗主，那些小門小派掌門死得最多。

赤羽子來到了流云宗。

九丈神將舉日凌空，朗朗威聲：“蘭永寧，出來！”

一個白儒生飄然踏空而出，看了一眼神將，以及他肩膀上的布道人。

他時隔八百年再次聽到那位劍門圣的嗓音，有些詫異，有些恍然。

一些記憶浮現，當年不足百歲，參加天璇大會一睹年輕一代第一劍才風采。

那時蘭永寧與一眾朋友一同，一位同窗年慕艾，上前搭訕赤羽子被打了一頓。

他不服氣，上去理論也被打了一頓。

‘就憑你們這不堪目的劍法，也想與姑喝酒？滾一邊去！’

再次見面，赤羽子與一個不知名的男子喝酒，勾肩搭背，喝得滿面紅，喝得天昏地暗。

后來他知道那個男子顧溫。

蘭永寧拱手道：“道友，門我已經徹查肅清。”

“你說肅清就肅清。”

赤羽子聲音依舊嚴厲而冰冷。

顧溫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免得蘭永寧下不了臺。

“赤羽子，蘭兄應該沒問題。”

“你這心魔滾一邊去，今天姑徹查流云宗，誰來了也不好使。”

赤羽子右臂高舉，一金緩緩顯現，然而剛到半空，忽然停止住了。

顧溫鉆了神將之中，抓住了赤羽子的手腕，后者逐漸呆愣。

混的神志多了一分清醒，開始分辨現實與虛幻的界限。

“你”

赤羽子微微后退半步，瞳孔，目已能視，卻不自知。

指尖及他的面龐，溫熱的與鼻息讓意識到這是虛幻的。一切能看到的，到的都是虛幻的。

唯有在五盡失的黑暗之中，才能知到真實。

“你這樣的心魔.太犯規了。”

赤羽子朱輕輕抖，眼眶淚水止不住涌出，左手不斷拭淚水，鼻子泣，接著哭聲漸大。

抑八百年的緒隨著人魂壯大，開始如決堤一般涌出，貴為天尊，卻毫無自控能力。

“姓顧的，這八百年你去哪里了，你不是說要幫我拿回魂魄嗎？你這個騙子，騙子，我真的好想你這個騙子！”

顧溫輕腦袋，不顯得太疏遠，也不會過于冒犯，道：“這八百年辛苦你了。”

氣海小人分化一縷，落了赤羽子人魂之中。

以我圣人道，護你琉璃心。

昔日天庭地府無外乎于此，極盡一切之圓滿，便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