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阿策哥哥想得周到。

姜稚當即跟著掉了頭，拐進了另一條“曲徑通幽”的小路。

那頭元策走到假山邊上，正要繞行，又見那假山后鉆出了一團影。

“……”

元策腳下一停，手指微微用力，掌心的珠釵折彎弓形。

對面姜稚也是一頓，近鄉怯般，隔著些距離遙起他來。

似因做客之故，年今日打扮要比平日斯文一些——烏發以墨冠全束，鬢角利落干凈，一玄窄袖翻領衫，領襟一截淺緋襯，襯得人神采飛揚，腰間鉤飾流著溫潤的澤，又恰到好地為他那長飛鬢的劍眉，昭若日月的星目下些許鋒芒。

三年邊關風沙并未蹉跎他神俊朗的好相貌，反令他姿愈見修長拔，更添幾分風發意氣。

真真是不枉三年的苦等……

姜稚再也等不住了，歡歡喜喜上前去，剛張發出一個“阿”字——

“郡主如此上躥下跳，可是昨日傷得太輕了？”

姜稚喜上眉梢的笑容一垮。

還沒來得及傷心，先一眼看到元策后不遠灑掃的仆役們。

好不容易見上面，在一群仆役跟前還要如此嚴謹地做戲嗎？

姜稚撇撇，眼看他沒有半點玩笑意思，只好配合著擺出盛氣凌人的架勢：“沈將軍自己的手，是輕是重最清楚不過，哪兒來的臉反問本郡主？”

元策瞇起眼打量兩眼，后握的拳頭遲疑著稍稍一松：“郡主方才的暗下手也不輕。”

“我不是故……”姜稚口而出一頓，“本郡主又不曾傷到你！”

“我將后背留給郡主，郡主還傷不到我，難道是我的錯？”元策從鼻腔里哼出一聲笑來。

“……”做戲便做戲，何必做得這麼真呢，還怪傷人的。

姜稚一癟，抬起眼來委屈看向他。

元策警兆突生般后撤半步：“……只要郡主不再有唐突之舉，臣也無意傷害郡主。”

姜稚深吸一口氣，努力冷笑出一聲：“昨日本郡主不過是驚失態，還想有下次，想得，你讓我唐突我也不唐突！”

“如此便好，”元策繃的松懈下來，抬了下手，“那麼郡主此刻可以讓行了嗎？”

“不可以！”姜稚眨眨眼思索了下，揚揚下，“你拿走了我的珠釵，我是來要回的，免得來日讓人瞧見，臟了本郡主的清譽！”

“放心，臣對郡主的清譽毫無興趣。”元策著珠釵的手反向一用力，將折彎的釵子又掰直回去，攤開手給。

姜稚朝不遠瞟了眼，見仆役們都在埋頭灑掃，快快上前接過了他掌心的珠釵。

元策剛要收回手去——

那纖細的指尖忽然在他掌心輕輕撓了一下。

元策手心一麻，驀然抬眼。

面前的角一彎，沖他輕眨了下左眼，將一樣什麼件塞進他手心，隨即答答轉跑開了去。

元策僵在原地，盯著那含帶怯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緩緩低下頭去，看見了一張字條——

“阿策哥哥，一別經年，九天之上星辰之多，道不盡我對你的思念，高山之下磐石之重，比不上我心之堅。今夜落雪之時，煙雨湖畔，愿與君把臂同游，執君之手，共赴白首。你的。”

“…………”

第8章

夜時分，濃云低垂，北風一吹，雪絮紛紛揚揚落下，打著旋兒徐徐飄落在瑤閣頂上的琉璃碧瓦。

屋瓦之下，寢間鎏金燈樹燭火熒熒，一盛裝打扮的人正頂著致的妝容急急來回踱步：“你是說，我今夜見不到阿策哥哥了？”

“恐怕是這樣……”眼看姜稚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整天，又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梳妝穿戴，谷雨支支吾吾半天才開得了口，“想是夫人發現您從窗子出去過，這下將門窗全封了，莫說咱們人出不去，就連消息也傳不出……”

前日遭遇山賊時，姜稚的親信護衛盡數了傷，婢驚蟄為引開賊人，也傷在了百里外的鄰縣，被好心人救治回了當地醫館，暫時回不了都城。

那麼大一個瑤閣，堂堂郡主邊只剩幾個不經事的新人，一時間竟無人頂用。

“牛郎織一年都有一次相會，我等了三年，舅母竟又壞我好事……！”姜稚跺了跺腳，不信邪地走到閉的房門前，試著抬手用力一推——

推了個紋不。

是了，舅父在工部任職，醉心建造，當初為修建這瑤閣時所用皆是最堅固的造材，這牢不可破的金屋，號稱便是攻城錘來了都能扛上半刻……

舅父卻可曾想到有一日，這金屋會困住他外甥自己！

姜稚回到榻沿坐下，恨恨閉了閉眼。

窗外落雪聲窸窸窣窣，本該是風花雪月，良辰景，此刻這一聲聲卻像在往人心里剜刀子。

“雪下起來了，阿策哥哥會不會已經在等我了？”姜稚憂心忡忡向窗外。

“這雪才剛下大，想來沈將軍不會這麼早赴約。”谷雨寬道。

“是啊，雪下得這般大，也不知他裳穿夠了沒？”

谷雨：“？”

“沈將軍氣方剛，大冬天也只穿單，定是不怕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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