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靠著床柱掀開一眼皮，剛想說沒有，一垂眼，見為探他額頭爬出了被衾，此刻跪坐在榻上, 微微前傾，單薄的中襟松散，出鵝黃心一角。

雪白的從溢出，元策目一頓，話到邊忘了答。

“哎……怎麼突然更燙了！”姜稚著他額頭大驚。

元策飛快移開眼，抬手扣住手腕，順勢將人往后輕輕一推，把人推正回去：“回你的被窩去。”

姜稚一個踉蹌撐住床榻，皺起眉頭：“……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元策別過頭，余瞟見一沒，像在氣一番關心換來他冷臉：“先顧好你自己，天冷不知道？”

姜稚哦了聲，鉆回被窩拉起被衾：“那你不舒服要請醫呀。”

“……知道。”

想想今日之事他同樣蒙在鼓里，與大吵一架必定也是心俱疲，姜稚心下來：“好了好了，反正今日是個誤會，我也不同你吵了，就跟你和好吧。”

元策半背著，回頭看一眼：“睡了一天不？”

“——”姜稚答到一半一驚，張向窗外，“等等，我都睡一天了，那陵園那邊？”

“讓婢替你過去了。”

今晨姜稚醒得早，想著坐等也無事，便來找元策接頭，結果到沈府附近恰好上來報信的沈家下人，說公子要遲到一刻，往前一，發現裴家眷的馬車停在沈府門前，便怒氣騰騰殺了進來。

后來在書房暈過去，元策看今日不宜再出行，吩咐谷雨和小滿將祭品帶去陵園，算替姜稚祭拜過母親。

姜稚看著外邊黑的天，面懊惱：“我這一覺怎麼睡了這麼久……”

“放心，你母親怪不了你。”要怪也是怪下狠手給點了一整天安神香的人。

元策從床榻起，到茶桌邊倒了盞涼茶喝：“你那兩個婢腳程慢，不知幾時才回，我讓人拿晚膳進來，你就在這里吃。”

“那你會陪我用晚膳嗎？”姜稚眨著眼問。

元策看了眼窗外，從一刻鐘前起，穆新鴻就一直在廊子里來回踱步徘徊，似乎對他們隨時會敗的前程大業很是憂心忡忡，也對他這位流連香閨的將軍十分痛心疾首。

“我一個人可吃不下飯，一定要有人陪我才行！”見他不語，姜稚又補了句。

窗里窗外，元策與穆新鴻的視線隔空相遇，穆新鴻目焦灼，求神拜佛般雙手合十，無聲催促他快快去商議正事——再不想辦法就完了！

元策張口：“陪，怎麼不陪？”

穆新鴻：“……”

得了，完，怎麼不完？

戌時末，書房里，穆新鴻和李答風在羅漢榻上一人一邊對坐著，下起了今夜的第十九盤棋，從來沒見過能吃這麼久的晚膳。

這晚膳吃的，是去地里拔冬筍了呢，還是去河里鯉魚了呢？

要像在邊關時，這麼多時辰，將軍二十頓晚膳都吃完了。

有這功夫，還可以兩百支箭，跑三十圈馬，排演十場軍陣……

穆新鴻對著面前這一團的棋局，落一子看一眼窗外。

侍候在旁的青松也愁得晚膳都沒吃下，一面為著裴姑娘和大公子的事大打擊——之前說郡主和大公子有私，他好歹還曉得這兩人相識，那裴姑娘和大公子，他甚至不曉得他們何時說過話！

一面又擔憂如今的公子份暴——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公子甘愿死在郡主手上，倒是做鬼也風流了，他卻既沒得風流，也保不住小命了！

正是青松和穆新鴻焦心不已之際，廊下腳步聲響起，元策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

穆新鴻屁燎了火似的飛快離榻起。

“……將軍，您可算來了！郡主回去了嗎？”穆新鴻瞅了眼窗外，見郡主的兩名婢到了，卻正往浴房的方向去，瞠目道，“郡主今晚還要留宿？”

“我留的，”元策坐上座椅，“怎麼了？”

“……”

“將軍，眼下正事要，不可在兒長之事上耽擱啊！”穆新鴻上前去關攏了窗，指了下氣定神閑喝著茶的李答風，“李先生說，郡主這瘀經上次用藥之后便在慢慢消散，如今幾時會徹底消除是沒有定數的，說不定郡主一覺醒來，突然便記憶清明了……”

“所以，把人留在這里不是最安全？”

穆新鴻一愣。

元策看向李答風。

李答風：“又要拉我做有悖醫德之事？”

“這狀況，若不用藥盡快消除瘀，可會對有所損傷？”

“不會，別再磕著著第二次就行。”

“那今日你就當什麼也沒查到，還侯府醫案之時，說一切如常，無礙即可。”

李答風嘆了口氣。

穆新鴻一看元策有所打算，立馬重振旗鼓：“李先生，麻煩您了！”

李答風：“習慣了。”

他養了半年的活死人，這位殺神說殺就殺，幾息就給人斷了氣，那些了軍營刑房的犯人，這位殺神打到快斷氣了就送給他醫，等他醫好接著打到快斷氣——為人醫者，攤上這麼一位將軍，實乃不幸。

元策吩咐完李答風，一指穆新鴻：“你去探探永恩侯到哪里了，派人盡快護送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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