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穿的心思，元策哼笑了聲：“親一日未退，你一日是我未婚妻，你可以寫信給永恩侯，我也可以。”

原是權衡了一番，知道攔截裴相的信反生嫌疑，算盤打到這里去了。

“隨你怎麼歪曲事實，舅父還能信你不信我？”姜稚冷嗤一聲，指指頭頂的天，“天不早，趕快回去寫你的信吧，不久后的——前、未、婚、夫。”

“……”

“不不不，怎能寫‘永恩侯親啟’這樣生疏的稱呼呢？”一刻鐘后，正院書房，穆新鴻彎站在書案邊給元策出謀劃策。

“那寫什麼？”

“通常這種媳婦兒要回娘家，只能討好岳丈的時候，卑職都寫——岳父大人親啟。”

“……”

“您變通一下，就寫——岳舅大人親啟。”

見元策遲遲沒有落筆，穆新鴻語重心長：“將軍，您要看清楚形勢，夫人的信是裴公子代寫，您覺得侯爺拿到信會作何想？那肯定想到您攔著夫人寫信了。您若不寫點好聽話，如何過了這一關？”

元策沉出一口氣，落下筆去。

穆新鴻欣地看著他一筆一劃開始寫信，一面在旁絮絮叨叨：“還有，照卑職看，夫人今日明明有機會卻沒有揭發您，說明的確對大公子深厚，縱使被您如此對待，也不愿看到沈家蒙難——”

元策筆尖一頓：“還用得著你講？說點有用的。”

“您聽下去，卑職是覺得既然夫人有這份心，說明是什麼人？”

元策閉了閉眼，冷靜片刻：“對我兄長用至深之人。”

“……不是卑職說您，您怎麼一拈酸吃味就總是鬼打墻呢，這分明是說，夫人其實是個心善心之人。”

“那怎麼了，”元策掀眼看他，“又不是對我。”

“我的將軍，這刀子豆腐心的人肯定吃不吃啊，卑職家里那位夫人便是如此，每次卑職與嗆聲，能急赤白臉提起菜刀來，卑職蔫答答一跪，就心了，所以您與其用強不如用，說句大不敬的，您就當自己是條沒人要的狗，多去跟夫人裝裝可憐……”

元策擰起眉頭：“做不來。”

想著裴子宋的“靜候佳音”，這一晚，姜稚睡上了恢復記憶以來的第一個好覺。晨起之后，早膳都多用了半碗粥。

驚蟄看這幾日人都清減了，終于肯吃東西，放下心來，等用過早膳與報喜：“郡主，估著沈將軍相信您不會將那說出去了，今兒奴婢起來一看，咱們院里護衛撤去一多半，只剩下尋常的數目了，還有那個三七的小年給您送來了一只京犬，說是聽說您在長安養了一只貍奴，可惜此行未能帶來，便讓這京犬給您解解悶。”

話音剛落，谷雨抱著一只量小小、通銀白、發亮蓬松的京犬走了進來：“郡主，您瞧這狗憨憨的，倒是怪可，聽說特意沐浴過才來見您，干凈得很，您要不要抱會兒？”

姜稚抬頭瞟了眼，輕哼一聲：“背后指不定如何在給舅父的信里編排我呢，拿狗做什麼封口人？再說了，知道我養貓送什麼狗，拿下去。”

“汪嗚——”一聲巍巍的狗聲響起，似是知道自己不討主人歡心，那京犬一臉悲戚地轉頭看著谷雨。

谷雨輕著懷里的小京，有些不舍地躊躇起來。

驚蟄給使使眼示意拿下去。

兩人本是想著郡主在這兒當真太悶了，只要能給郡主逗樂子，哪怕是“敵人”送來的也無妨，但郡主不喜歡，只會看著更來氣，不如退回去。

谷雨：“可三七已經走遠了，奴婢該將這狗送去哪里？”

驚蟄：“讓它自個兒先去庭院待著，傳信請人來接就是，送遠點，別惹著郡主眼。”

谷雨應聲送狗出去。卻沒想到這一送，眼是惹不著了，耳朵卻還惹著。

這小京個頭不大，嗓門卻不小，一上午時不時在庭院里可憐汪嗚一聲。見姜稚不耐，接狗的人又遲遲不來，谷雨只好狠狠心，干脆把狗送出了院子。

耳清凈下來，元策白日又不在府，午后，等姜稚睡足午覺，兩名婢便拉著去庭院里散步，曬曬三月里的日頭。

可惜天公不作，散步到一半，天了下來，眼瞧著是要落雨了。驚蟄和谷雨只得攙著姜稚回去，趕在下雨之前進了屋。

雨說下就下，不下雨，連帶著還打起了春雷，天一黑，驚蟄便忙著點起屋里的燈樹，將臥房里外兩間都照得燈火通明如白晝。

谷雨在一旁幫忙，一面訝異道：“怎要點得這麼亮？”

“郡主怕雷，幸好有這些燈樹，不然還得出去尋蠟燭。”

兩人說著一回頭，看見姜稚歪歪斜斜倚靠著人榻，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驚蟄：“郡主怎的了，可是還怕？”

谷雨拉過驚蟄，低聲道：“驚蟄姐姐有所不知，上次打雷天的時候，沈將軍背著郡主翻山去驛站，郡主可能想起這事了，咱們還是不去打擾吧。”

驚蟄看著姜稚皺了皺眉，回繼續點燭去了。

恰此刻，外頭忽然響起魂不散的一聲：“汪嗚……”

姜稚從心事里回過神來，疑眨了眨眼：“我聽岔了嗎？不是說那狗送出院子了，怎的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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