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裴雪青搭著三七的小臂走了下來，朝三七道了聲謝。

三七接過裴雪青手里的食盒：“裴姑娘別客氣，上山一路且有得走，只要裴姑娘不嫌棄，您就當小人是個男婢，扶著小人就行。”

“怎會嫌棄，那這一路便麻煩你了。”

三七將馬車挪去蔽掩藏起來，領著裴雪青上山。

姜稚緩緩轉頭看向剩下的元策，那的男婢就是——

元策：“嫌棄？”

“我可沒這麼說。”姜稚瞥開眼去。

“想我背你也行，反正都是男婢。”

“……才不用。”姜稚轉跟上裴雪青和三七，一低頭卻看見一面十足之懸的陡坡，不得不一腳站住。

視線里出現了一只悉的手。

姜稚默默抓過元策的小臂，借力踩上去。

罕有人跡的荒山，路當真難行，哪怕今日天晴，腳下泥地干燥，三七在前邊開路時也撥開了長草和荊棘，元策也在旁護持著，姜稚還是走得吃力無比，沒多久便已是氣吁吁，腳發。

抬頭往前看去，裴雪青分明也在一聲聲著氣，卻努力克服困難，每一腳都踩得十分堅定。

自然了，對于祭拜沈元策這件事，與裴雪青的信念如何能比？

眼看姜稚扶著腰停了下來，猶豫地向上頭雜草叢生，不見盡頭的黃泥路，元策攙著的胳膊瞥了瞥：“走不了？剛不是還想來。”

姜稚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是這麼個形……”

“知道是這樣就不想來了？”元策瞧著有些勉強的神。

姜稚上沒答，但眼神已經出賣了的意思。

“姜稚，我今日算是看出來了。”元策抱起臂盯住了。

“看、看出什麼？”

“你可遠不如人家裴雪青喜歡我兄長。”元策朝上頭努努下。

“……”

姜稚被他盯得心虛地轉開眼：“那人家是一對，我又不……”

話說一半，一眼看見腳下雜草叢中一條花花綠綠的游了過去。

元策一低頭，剛要把人拉過來，姜稚當先一聲驚跳了起來。

電石火的下一剎，姜稚已將整個人掛到元策上，一雙手牢牢摟住他脖子，兩條圈住了他的腰。

元策輕輕掂了下人，將抱穩了些，往草叢一看：“一條花蛇而已，已經走了。”

姜稚頭暈目眩地著氣，低頭看他：“一條、花蛇、而已？你在說什麼輕描淡寫的話……”

元策眉梢一揚，抬起頭來：“那——這山里居然有一條花蛇？”

“當然是居然！怎麼不是居然呢？”姜稚臉發白地騰出一只手摁住狂跳的心口。

“是居然，”元策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來祭拜我兄長，他居然拿花蛇嚇唬你，卻沒有嚇唬裴雪青，可見兄長不論生前后，選擇始終如一，所以——”

“所、所以？”姜稚愣愣垂下眼來。

“所以——”元策抬眼看著一笑，“別喜歡我兄長了，喜歡我吧。”

第60章

姜稚盯著元策仰視著的眼, 從他眸的倒映里看見自己一剎那慌的神。

花蛇分明已經游走，心臟卻跳得比方才的驚魂時刻還要劇烈。像是為著本不喜歡沈元策的心虛，又像是為著別的什麼。

這種覺很悉, 就如同過去數月里, 做著話本里那個依依，每當與他親近之時……

姜稚一瞬間回過神來, 低頭看清兩人此刻的狀。

……這也太親, 也太近了！

視線一落, 看見自己抱著他脖頸的手, 圈著他腰的, 姜稚難以置信般睜大了眼，像被燙著似的驀地一松。

可手松了, 腳松了, 人卻還掛在他上紋不。

“你放我下來……”姜稚急著推了推他。

“真是用完就丟。”元策似有若無地嘆了一聲, 攬在腰后的手流連著挲了下，剛要放人——

姜稚腰窩一麻, 得痙攣般抖了下，一聲驚呼險些栽下去。

仿佛無意間到的關竅，元策也是一愣，穩了一把人，這才將平放回地上。再一低頭，見臉頰微紅，著腰窩幾分尷尬。

“那是——”元策看著眨了眨眼, “你？”

“不是！”姜稚瞪他一眼，兩腳綿綿打著架似的朝上走去，走了兩步一回頭，見他好似還在回味有趣的反應, “去祭拜你兄長了，嚴肅點。”

繼續七拐八繞地往上走著，姜稚臉頰的燥熱漸漸消退，側元策也不再同說笑。

方才在山腳附近尚不覺得，越往上，越看到這座孤山目驚心的荒蕪，姜稚全然忘了蛇蟲的可怕，泥的臟，只覺寒意陣陣泛起，涼骨心。

眼著這滿目的蒼涼，腦海里浮現出的卻是沈元策一錦，嬉笑怒罵，打馬過長安街的恣意模樣。這樣一個鮮怒馬的年，死在最熱烈的年華，死在保家衛國的戰役里，可死后莫說立英雄祠，連自家陵園都不能，只能葬在這樣的荒郊野地……

直到抵達目的地，看到那座連名字都不能刻的墓碑時，姜稚整個人像被牢牢釘在了泥地里，一步無法再上前，怔怔站在原地，看著那座潦草的墳，看著那塊歪歪斜斜，仿佛隨意一豎的木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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