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被氣壯山河的一番陳詞一震，眨了眨眼，好像沒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沉默片刻：“你——再說一遍？”

姜稚費勁地扶住了腰：“當初就是看你以為我喜歡你兄長，我才將計就計騙你，想說服你放過我的！”

腦海里千軍萬馬奔騰呼嘯而過，元策一瞬不眨地盯著，理著的話，半晌過去，緩緩放下筷子，結輕輕一滾，啞聲道：“姜稚，你好本事。”

姜稚一把攥過手邊的袖箭，防備般舉在前：“你、你干嗎，要跟我翻臉嗎？”

元策別開頭去，閉上眼冷靜了會兒，再轉回頭時瞇起眼來：“翻臉之前，我要知道，你既然不喜歡我兄長，腦袋里那些七八糟的東西到底從哪兒來的？”

姜稚看著他涼颼颼的眼，慌里慌張往后去，瞅了眼一旁知此事的驚蟄，朝努努下示意去應戰：“驚蟄，派你出馬。”

兩刻鐘后，代完話本的來龍去脈，一片死寂的屋，姜稚和驚蟄齊齊看著陷沉思的元策。

這話本來頭未知，又涉及太多沈家辛，元策只是一時沒回過神，此刻能安靜坐在這里思考，而不是暴起，便已是他冷靜過人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元策的臉從面無表到蹙起眉，終于有了神變幻。

姜稚這才猶豫著：“我昨夜想過了，不管是誰寫的話本，對你們沈家肯定沒有敵意，否則隨便哪一條都能……況且這話本到我手上已經半年多了，長安城沒有任何風吹草。”

元策握著雙手沒有應話。

“既然知道你的人都沒有可能泄，我更懷疑這話本有鬼了……”姜稚看了眼舉頭三尺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低聲與他道，“你看我當時讀著什麼就顯靈什麼，話本里那個依依一倒霉，我也跟著倒霉，連大表哥和舅母的謀也對上了，這話本當真神神叨叨的……”

“你有沒有想過，”元策默了一默，抬起眼來，“你的轎凳壞了，可能是被人了手腳，你裁的裳丟了，可能是被人走，你為了試驗話本是否事事靈驗去收那些世家子弟的禮，結果并未翻出死老鼠，這不是話本挑著顯靈，而是這人無法只手遮天到那些權貴的東西。”

姜稚背脊升騰起一陣森森的涼意：“你的意思是——”

“照你所說，話本里的主人公了舅母九九八十一難，那麼寫話本的人只需在你拿到話本后的一陣子里，挑一些可作為的事來做手腳，不必嚴切合你讀話本的時間，只要你讀到話本里有同樣的事，不管此事發生在前不久還是后不久，你都會疑心這話本顯靈。”

姜稚打了個激靈，好像是這樣沒錯。

的轎凳壞在大街上，裳丟在鋪子里，這些都是人來人往，方便下手的地方……

“可這人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麼……”姜稚怔怔回想著，張地吞咽了下，“若不是我以為話本會顯靈，就不會去查證大表哥的香囊，這人難道是在提醒我，躲過大表哥和舅母的謀？”

元策點了下頭。

“那這人既然是為著我好，與我直說不行嗎？”姜稚百思不得其解地睜大了眼。

元策思索著挲了下手指：“或許——有什麼難言之，也或許還有更大的目的。”

更大的目的，就是這一雙手，像縱棋局一般，將和元策這兩枚玉子擺在縱橫的羅網上，令他們走上差錯的軌跡……

元策抬眼看向同樣不寒而栗的驚蟄：“讓三七立馬通知穆新鴻和李答風來見我。”

驚蟄連忙應聲出了房門。

屋里只剩兩人，姜稚腦袋暈乎乎的，容納了太多訊息，呆呆看著面前的飯菜，遲遲沒緩過勁來。

忽然聽見對面元策開口：“先把飯吃了。”

“你還有心思吃飯呢……”姜稚癟著看他，寒戰一陣陣地打，方才還在勸元策穩住，這會兒自己快嚇死了。

“你方才不也說了，至目前看來，此人對你、對我都沒有敵意，在查到對方是誰之前，著急也沒用，”元策一指手邊筷子，“吃飯，吃完再跟你算賬。”

姜稚哦了一聲，魂不守舍地拿起筷子，出筷子去夾菜，到菜碟邊緣一僵，猛地抬起頭來：“什麼？我們現在難道不算一條船上的人嗎，你還要跟我算賬？”

“一條船上才好算賬不是？”元策一雙眼盯著，把飯桌上那盤蝦端到自己跟前，慢悠悠剝了起來。

明明剝著蝦，那含笑的眼神卻讓覺得，他好像在慢條斯理地剝的皮——

“先罰你，把這盤蝦給我吃完。”

第65章

經由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剝去外殼, 一只白剔的蝦被投落進手邊的瓷碟。

姜稚眼看著對面人溫施刑般的眼神，著頭皮執筷夾起那只蝦，慢吞吞遞進里。

元策微笑看著朱貝齒間的蝦, 問道：“好吃嗎？”

鮮甜之味在舌尖溢開, 又被他惻惻的問話嚇跑，姜稚筷子尖在牙間一硌, 哆嗦著點了點頭。

元策繼續去剝下一只。

似是心中喜怒加，百轉千回難以消釋, 不得不依靠外力發泄，一腔的躁都到了此刻的十指上, 元策剝蝦剝出攻城略池的架勢。一只又一只蝦被投落進瓷碟，像攻城的投石一拋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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